四个整壮劳力帮忙给张三胜家收麦子,天漆黑的时候,这才完工。
都使劲喝啊,受累了。 张三胜摆好菜,把打来的散酒倒上,边让酒边琢磨,四人二斤酒,一人半斤,自己又不喝,也差不多。 工夫不大,张三胜坐不住了。 随着四人猜拳兴致的增加,两个盐水瓶子的底越来越透(那时农村很少买得起瓶装酒,盛酒都用打完点滴的瓶子),张三胜悄悄把老婆拽出来,说你赶紧挨家挨户转转,不管谁家存的酒多少都借来,我去代销点。 代销点打算明天到公社供销社去进货。还好,酒缸一歪,缸底刚好给张三胜装满盐水瓶子,但有点浑浊。浑,也比没有强,张三胜回来的路上很庆幸。他明白,老婆是不会借到酒的,一个工值不了一毛钱,不来(客)人谁家会有酒…… 可是,庆幸过后,张三胜又担心起来,喝完这些要是还不足,这黑更半夜的可毁了……直到半路上碰上看坡的全,张三胜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松了些。 来,我陪你们划拳。全落座后,把缸底刚好倒满四茶碗,逐一与四人对阵,很快四人都输给了全的拳。不说前边喝的那二斤,刚打来的一人一茶碗又进了肚,四人就不好意思再要酒了。 转眼,责任田到户,张三胜家前脚翻修了房子,后脚紧跟紧地大儿子订亲。 订亲那天,张三胜一定要全给他陪酒。 还是找久吧。全说,订亲是喜庆事,咋咋呼呼地划拳多不好,应该以陪着客人喝为主,我给你伺候客人吧。 喜宴上,久果然不辱使命,很快把六位客人都陪成了红脸关公。 咱划个拳吧。年龄较大的客人发现,久一一陪他们,竟然脸不红,说话跟落座前一样有板有眼,就试探着说。 我先去趟栏(厕所)。一轮拳划下来,久输掉了四杯,客人只喝了两杯。久瞟一眼端茶倒水的全,就离开了喜宴。 全毕竟是全,一轮拳划下来,客人全军覆没,自然不服气,再来,客人照旧。担心久回来再让酒,客人只好借口时候不早了,上饭。 喜宴结束,红光满面的客人们踩着云朵一样飘走后,捎回话:久的拳不行,但酒行;全的酒不行,但拳行。 久的酒行,拳不行;全的拳行,酒不行。 久和全的名气一大,村里的小伙子、姑娘们乐了。媒人介绍对象时,不待说完,对方马上说,就是久(或全)那个村啊。等喜宴上一照面,客人都愿意领教一下久的酒和全的拳,佳偶的成功率自然就比其他村高的高。 打小口吃的小亮子已过而立之年,一个小寡妇还是相中了他。那天,打发走客人,家人和帮忙的人这才开席。 久的酒行,其实拳也行。 还是全的拳厉害,酒也不赖…… 小亮子早该成家了,村里人认为这不稀罕,稀罕的是观赏久和全猜拳行令。于是,就相互争论着不约而同地来到小亮子家。大龄青年小亮子终于有人疼了,大家忙活了一天自然也愿意借此乐呵乐呵,这喜酒就格外喝得欢畅。 全……全叔的……拳……还……真行……全赢一次拳,小亮子赶紧结结巴巴地讨好。 久……久叔……的酒……真……不瓤(厉害)……久每喝干一杯,小亮子就殷勤地立马又斟上。 尽管久和全已经陪客人喝了,但仍然越喝兴致越高。看热闹的人在旁边笑的前仰后合,阵阵喝彩声伴随着酒香弥漫了全村,久和全的脸上徜徉着得意的神情,一道道沧桑的皱纹也渐渐舒展开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别说村里的青壮年男人,就连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也都呼呼啦啦去城里上班了。村里只剩下像久和全一样那些年过六旬的人了。特别是未婚男女走的时候是一人,回家来除了大包小包,小两口还领着一个孩子。 责任田承包前,酒少,划拳也没有劲头。如今,荡漾在久和全脸上的那种神情好像才有了几天,而今天却在慢慢消失,皱纹似乎一下子又多了起来。 咱俩喝。久和全在村头再次碰面后相约 于是,二人跟以往一样,各自拿来儿女们孝顺的茅台、五粮液,倒酒,猜拳。但猜来猜去,全没有久喝的多,全就自觉补上。久却把手一摆,说,别喝了,没滋味。 远处,张三胜的小儿子一家三口刚从外地打工回来,全瞟了一眼,也抹一把嘴,说还好酒呢?都没喝出味来。 两个老东西又在谗酒。这时,久和全的老伴找来了。她们老远就闻到了浓郁的酒香,但到了跟前,就纳闷了,两个老馋虫吸着烟东瞅瞅西望望,喷香的酒怎么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呢? 久的酒行,拳不行。全的老伴笑着说。 全的拳行,酒不行。久的老伴也笑着附和。 笑过之后,还是没有动静,两个老太太就咬着耳朵嘀咕了一下。 要不,你俩换过来,谁赢了谁喝。久的老伴提议,全的老伴点头应允。 久和全对视了一下,真就照做了,这次自然久没有全喝的多。久学着全刚才的样子把少喝的想补上。全不让,并指了指一边的两个老太太。老伴们哪里在乎拳行还是酒行,只顾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更没有为他们像往日的喜宴上众人那样鼓劲喝彩。 不喝了。全说着把酒放下,说没滋味;久刚咽下一口,也说没味道。 说完,久和全前后站起身,向村里走去,谁也没搭理两个老太太。等走远了,两个老太太才发现剩下的酒。 这可都是好酒,怎么正喝着说走就走了呢? 就是,喝好酒也没个喜欢脸,都跟掉了钱似的。
龚继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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