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之窗 说不出口
（一）
他决计回趟老家-----离婚！
于是，在一个不阴不阳的早晨，他匆匆忙忙丢下手头上的业务，迫不及待的坐上赶往家乡的长途客车，为了自己的‘幸福’向着家乡奔去。
他一别家中妻儿、老母已经整整五个年头，业已身价不菲的他为掩人耳目和他心底那点龌龊，舍弃自己的豪华坐骑-----大奔，甘愿领受大客那种五味俱全和颠沛之苦。
他的座次临窗，一路上他的目光无意识的随着车窗外的树木飞驰，心里的小九九在反反复复的拨弄着，一会儿是五年前的一幕幕，一会儿是现在令他心旌荡漾的那两汪深潭似的传情美目。
唉！他狠劲地长叹：因为爱所以爱，无罪！
他在心里开释着自己。
“孩子，咱家就这条件你还想要个什么样的？人家姑娘不嫌弃咱就烧高条子香了，再说你也老大不小的，眼看着媒人都不上门了，好孩子答应吧，好歹人家姑娘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像咱家能娶到这样的姑娘就是咱的福气了，是吧，孩子？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娘，你看她的腿脚，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看着就别扭。”
孩子一脸的委屈。
“儿呀，人家腿脚差点，小模样还算周正，看着挺顺眼的，再说，人家那点毛病也没耽误她做工呀，你说是吧？”
娘苦口婆心的规劝着三十出头的儿子。
一个农村长大的孩子，像他这年龄，还没有对象，呵呵，那可是大龄的鼻祖。他娘能不焦急上火吗？
这不，他娘急得呀到处托媒人，好不容易邻村的一个腿脚有点毛病的姑娘看上了他家的小子，他娘可不想错过这等好事，就列举了姑娘一大堆好处游说儿子。
还别说，架不住娘‘再三诱惑’，儿子终于点了头，这门亲事算是成了。
他娘怕出意外加之孩子老大不小，就急匆匆地给儿子把婚事办了。
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冬天，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把姑娘迎娶到家。
“时候不早了，你睡吧。”
新娘子含羞低首对自己的丈夫喃喃着。
“你先睡吧，我一会再睡。”
丈夫不冷不热的摔下一句。
这可是新婚之夜呀！哪有冷落新娘的道理？
姑娘也看出丈夫的不太情愿，唉！也算难为他了，人家有模有样的，我是配不上人家呀。我的丈夫我理解你，我要百倍的疼你！
新娘在心里自语。
“夜深了，你累了一天，喝杯水，你睡吧。明天还有事情等你做呢。”
新娘双手捧过一杯热腾腾的茶水，善解人意的新娘子为了不影响丈夫休息，只放了一小撮茶叶。带着香气的茉莉花茶，是从娘家带来的。
只见那几叶茶叶在沸水里上下翻腾，慢慢变大。那特有的茶香也随着水的涌动溢出茶杯，一阵阵慢条斯理的送入他鼻翼的一张一合里。久违的茶香，他狠劲嗅了嗅。
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唉！他在心里叹着：好细心的姑娘，算了，将就吧！
他在心里‘一锤定音’。
“你也累了，先躺下吧，我一会就睡。”
终于，他的语气有了好转，新娘的心思可是由于这句话波澜开来，心里一个劲的感激着、感念着、感动着。
拮据的日子，也许是他外出打工的借口，也许是真的想改变自家的生活境遇。他在妻子生下女儿不久的一天夜里，和妻子‘商量’开了。
“你看，人家都小康了，咱家还是半生不熟的日子，现在吧，孩子有了，填上一个吃饭的，咱娘吧身体又不好，这些都得需要钱呀。在这土块里翻滚摸爬是没有出路的，我想出去找份工作，赚些钱补贴家用，你看怎么样？”
虽然丈夫一直对自己半冷不热的，可总算有孩子了，这可是他的骨血，亲着那！让他出去吧，闯一闯也好，他脑子灵活，只是在家受条件限制，哪里有那些发展之类的地方？让他出去！她下了决心。
“嗯，你要出去打工就出去吧，家里你不用牵挂，咱娘和孩子有我那。只是你只身在外，要受风霜之苦了，我于心不忍那。”
说着话，那眼泪就挂在她的脸上。
她是真的心疼他。
“男子汉大丈夫，你尽管放心就行，咱娘身子骨不算太好，我不在家，你受累吧。”
“看你，说啥那？你的娘就是我的娘，照料老人那是份内的事儿，哪有受累不受累的说词？倒叫我脸儿发烧呢。”
听着媳妇的一席话，他心里暖烘烘的，也挺感激。
“好啦，啥也不说！我去挣钱你持家。明天我就走，到时咱娘那里你‘多美言’，不然，怕咱娘不放。”
他期期的看着妻子，期待着。
“咱娘那里有我那，你尽管放心。只是这么匆忙，真有点不舍。”
她垂下眼帘羞羞的道出。
“看你，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真是的。”
她不再言语，只是一个人蜷缩在床角，偷偷地掉着泪珠儿。
他点上一支烟，倚着卷成一团的被子狠命地吸着，两只肩膀一耸一耸的，好像要把什么东西一同吸进肚里一样。
其实，单凭感觉他也知道她流泪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怕她更难过，也许是心里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劲而无动于衷，谁知道那，反正是权当没看见她的泪，用烟雾缭绕掩饰了心里的那种模糊的感觉。
“这是咱家的一点积蓄，你带着吧，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呀。”
她强咽下泪花，拿出了家里仅有的那点可怜巴巴的钱币，对着丈夫交代着。
“你留着吧，又是老又是小的，缺钱怎么行？我本来是要去挣钱的，不用带，只带点路费就得。”
“那你早点睡吧，我给你准备一下行装。”
“简单点就行啦，带多了没地放。”
“嗯。”
她借着灯光，为他整理着生活用品。灯光发出桔黄色的线条，灯影下是她忙忙碌碌的长短不一的脚印。几滴清泪伴着心底的叹息为他一样一样的把毛巾、牙刷等必需品理顺得整整齐齐，然后，放进行囊。能备好就备好，省得出去多花钱，她在心里默默地祷告着。
小小的行囊，里面包的不只是几样小物件那么简单，那可是一颗心，一颗千般滋味、万种柔情的心呀。
“出门在外，不要太难为自己，该花的就花，家里你不要挂着。”
她一边打着行李一边小声叮嘱丈夫。听听没有回言，她便向丈夫望去，噢，睡着了。她自语。
“好好睡吧，睡足觉明天好上路。”善良的女人呀！
（二）
第一缕晨曦刚刚露出发梢的时候，她那一歪一斜的身影又穿梭在弹奏的早饭交响曲里。
“早起，还是没睡？”
饭香愣把丈夫‘灌’醒，他嗅着饭香吃惊的问着妻子。
“哪能不睡？早起了一会，怕耽误你办正事呀。”
她说到这里，声音涩涩的有一点哽噎，滑到嘴边的时候，那句怕耽误你赶路变成了办正事，她不忍心那么说呀，她是从心里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爱着他、宠着他、疼着他，虽然丈夫对她就像秋风秋景。
唉，谁叫自己那么的喜欢他那？她恨恨的想。
“你再睡会吧，都怪我不好，做饭的声音大了点，把你吵醒了。”
她低眉垂目，那神情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也真是的！丈夫咬牙看着她，面目表情好像有点复杂的意味。
是呀，面对一个这么的疼惜自己的妻子，而自己却怎么也燃不起心底那股炽热。他也觉得愧对妻子，结婚以来自己就这么不冷不热的‘爱护’着妻子，而妻子却把一腔爱恋无私的、全部的倾注在自己身上，为家庭、为老人日积月累的做着没有那股火热回报的付出。
也难为她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声。
人心都是肉做的，再说他的本质并不是那种歪里八七的斜桠，经过这一年多的耳鬓厮磨，他深深地感受到妻子那比天高比地厚的无私的爱，他也试图从心里接受妻子、爱妻子，可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那股火烧火燎的热情就是燃烧不起来。咳！好恨呀！他亦经常自己恨自己。
但，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他在万般无奈之下才决定外出打工，不是说距离产生美吗？尝试下。他暗暗的想。
其实，他的借口只是一部分，那更为重要的部分就是为了逃避！逃避那份无爱的感情，逃避妻子那双痴痴的眼睛，逃避妻子像陀螺似的为家庭无怨无悔付出的那份歉疚，逃避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无名的涌动。
他看到妻子那份神情，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妻子越是对他这样他的心就越发五味乱搅。
“一会吃饭，吃了饭跟咱娘道别，我上路。”
他以这样的方式含蓄的挡回了妻子那份爱的无言。
他心里明白，她心里也不糊涂呀！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他为他。
即使换不出他的心，自己也心甘情愿！谁让自己配不上丈夫那？谁让自己把心挖出来一点不剩的给了丈夫那？我，无怨无悔！
善良的妻子憋屈着一腔情愫，释然的想。
畸形的‘情路’。畸形的月落日出。
“嗯，我去看看咱娘起来没有？起来，咱一齐吃饭，还没起来的话，你先吃，省得耽误。我等咱娘起来和娘一起吃。”
妻子做着安排。
“娘，您老人家起得这么早干吗，不再睡会啦？”
她一歪一歪的来到婆婆的厢房，正赶上婆母收拾停当，正要往外走。
“早起习惯了，咱庄户人家睡不得懒觉，上了年纪更没有觉了，倒是你带着孩子都是早早的起来，难为你了。”
婆母接言，满含感激。
“看您，这些还不是媳妇份内的事儿？娘呀，您可不要见外，多难为情。”
说这话，脸儿带上颜色了。
好一个孝道的媳妇呀！
说实在的，媳妇的孝道早把做婆母的从心里到表面给彻彻底底的感动了。
唉！难为这孩子啦，我要好好的疼惜她，把她当作姑娘看待。摊上这样孝顺的媳妇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呀！只是自己那不争气的混蛋儿子，就是不知道珍惜她，天天挂着个冷飕飕的脸子，好像谁欠他几吊钱似的，我说又说不得打又打不得，唉！气死我了！没办法，让我这老婆子掏心掏肺多给这孩子好吧，苦了这孩子，对不起她呀。
媳妇不容易呀！婆母感慨着。
因而，婆婆逢人便把媳妇挂在嘴边，那满足、那自豪是从心底穿出来的，没有半点夹杂。
“饭做好了，您洗洗脸，咱吃饭？”
媳妇等婆婆‘下令’。
“做好了？今个早那。”
“早做了一会。”
媳妇抿着嘴，没有把原因道明，她怕婆婆听了吃不下饭去，那可就不划算了。等吃过饭再‘汇报’吧。
“好吧，你先回去，我一会就过去。可是，孩子少退了不？晚上还哭闹吗？”
婆婆的眼睛满含关切。
“好了，不哭闹了。烧退得干干净净，小孩子家不发烧就不闹了。”
媳妇轻声说着。
“嗯，这就好，那烧酒还挺管用，搓搓就退烧了。真是偏方治大病呀。”
“嗯。”
原来，孩子发烧感冒，她看到不甚厉害，再说又舍不得让孩子爱扎，就用淘换的‘秘方’把白酒烧一下，擦拭全身，说是能降温。哎，这一试还真灵，孩子不但退了烧还不哭闹了。她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把鸡蛋都给咱娘吃吧，我不用。”丈夫看见自己碗里有两个荷包蛋，就对妻子交待着。
“娘有，你吃了吧，省得车上买不到吃的，吃个鸡蛋顶饿。”
妻子话语轻轻，丈夫心里沉沉。
“啥？你要去哪里？”
她无意识的一句话，说漏了嘴。也好，省得不好开口。她心里嘀咕着。
“没事，娘，去趟城里一会就回的。”细心的媳妇，怕娘听儿子远行打工，那可是不知归期的事情。饭刚开始吃，不可现在就‘摊派’，得饭后再挑明，好让老人家吃顿安生饭。
她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没来得及洗刷就和丈夫一起来到婆母屋里。
“呵呵，娘，有点事儿得和您老人家说下。”
说着话，她把目光转向丈夫，想继续说，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嗓子梗梗的，就为难的看着丈夫，脸上写着厚厚地寞寞。
“这样的，娘，你看咱这穷地方，钱也不好挣，人家那些外出打工的逢年过节都带着钱回来，我看着眼有点红。我打算也去城市里找个事做，多多少少挣几个钱来维持咱家的生计。家里又添了家口，儿子不能再在家里窝着了。您说是吧？”
丈夫看到妻子说不出来，就现行开口。
“听你这打算倒也不错，可就是你不在家，家里剩下老的小的行吗？我看还是算了吧。”
“娘，家里有我那，让他出去闯闯吧，您老人家尽管放心就行。”
“孩子，这行吗？我身子骨这副模样，想带孩子都帮不上你太多。唉，媳妇呀，娘是怕你受苦呀。”
婆母说到这，心里只觉得一阵不好受，一层泪花像雾一样蒙在老人家的眼睛上。
也许是儿子对媳妇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老人家有种预感，也许是实在是不舍儿子远离自己的身边，也许是其他别的缘故，反正不管是什么缘故吧，老人家落泪了。
“没事，娘，我就是腿脚有点毛病，但已经习惯了，耽误不了做事，家里、外面我都做得来，请娘放宽心就行。”
“唉！看样子，你俩商量好了，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娘，反正是决定的事情，晚走不如早走，我和孩子他娘商量定一会就走，随身应带之物她已经准备停当，就听娘一句话。”
“噢，这样啊，走吧，路上自己照看好自己。老大不小的，别的娘就不唠叨了。不过呀，远门你从小就没有出过，凡事多长个心眼。好了，走吧！”
老人家已经从儿子的话里听出端的，自己再说也是无用，就痛快点吧，省得唠唠叨叨的毛病惹人烦。
“娘，我不在家，也有点不放心。唉！不说了，我赶路吧。”
他这话一出，那可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的事情，娘落泪妻子那泪不用说，早就一塌糊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