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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啄瞎老鹰眼

纪晓岚在其所著《阅微草堂笔记》中,曾经讲述过一则黑社会老大恃强凌弱,最后在警方打黑除恶专项行动中“阴沟里翻船”的故事。

清朝乾隆年间,以“慷慨悲歌之士”驰名的燕赵大地南部,竟然出现了一位名字叫做齐舜庭的黑社会老大。其为非作歹的程度,据说一点也不亚于《世说新语》记载中曾经“杀虎斩蛟”的周处,弄得地方上怨声鼎沸,民不聊生。且这人又端的算得上阴险狡诈,反侦破能力极强,官府慑于其淫威,一时竟也无可奈何,成了严重影响当地社会治安的一颗“毒瘤”。

对这个鸟人,当时并不是没有路见不平的义士企图拔刀杀之而后快。然而,这厮不但“最剽悍”,还身怀一项绝技,能够用一根绳子拴着刀柄,离人两三丈远,就能够掷出刀子伤人,所以人人谈之色变,他的一众党羽都毕恭毕敬地尊称他们的大哥为“飞刀”。

按说呢,这样一位声名显赫的黑社会老大,久在江湖上行走,怎么着也应该多长几个心眼儿,为人处世多为自己留条后路。最起码也应该像水泊梁山上宋江团队中的智囊团们一样,深思熟虑,弄出个“替天行道”的团队文化,干些“劫富济贫”的勾当,以博得群众舆论的同情,方才算得个“出师有名”。关键时刻,就连朝廷中的皇帝身边也有人给说好话(当然,那可是花了银子的结果)——弟兄们虽然有时杀人不眨眼,却都能赚个义士的荣誉称号,岂不光宗耀祖?

俗话说得好,兔子都不吃窝边草。然而齐舜庭这个家伙大字不识一个,做流氓却又不知没有文化的可怕,显然是鬼迷心窍了。

一位比邻而居的同乡叫做张七的,齐舜庭一向不把人家当人看待,平常总是将其当作自家的奴仆一样,随意呼来喝去。

那天,齐舜庭突然来了情绪,觉得自己虽然通过不正当手段成了大款,然而毕竟算是家大业大了,怎么着也应当盖一座豪华气派的马厩,这才像个社会精英的样子。遇上社交场合,人前人后出头露面的,腰杆子也硬些。于是,就唆使手下的小弟们三番两次地上门威胁人家张七说:你难道不知道当“钉子户”的下场吗?拆迁政策已经出台多时,如果继续对抗的话,说不定哪天哪日,大刀就会架到脖子上啦!

张七夜不能寐,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命值钱呢。再说每天心惊肉跳的,渐渐血压心脏都不正常了,这样的日子哪是人过的呀!不得已,就咬了咬牙,携妻带女逃出了家门。然而出了村子才一下子醒悟过来:打小就老实巴交地没出过远门,这是要上哪里去呢?

那时的人们都特迷信。琢磨了半天,就来到村头的一座庙里,一家三口对着神像痛哭流涕地祈祷说:尊敬的神仙先生啊,俺全家不幸被黑老大逼出家门,马上就要背井离乡,像丧家犬一样流离失所了!可是应该往哪里去呢?手头上这根预备用来要饭时打狗防身的棍子,现在立在您的面前,您老人家指示要我们往哪里去,就让它往哪个方向倒下去吧……

祈祷完毕之后,打狗的棍子倒向东北方。于是,可怜的张七就拖家带口迤逦而行,一路上风餐露宿,讨吃要饭,凄凄凉凉地辗转到了天津沿海一带。然而生活没有着落,就不得不将年轻貌美的女儿嫁给晒盐的“灶丁”,一家三口帮助人家晒盐,生活竟然勉勉强强地过得去了。

三四年之后,齐舜庭劫持国家饷银的罪行东窗事发,当时的省公安厅组织了大量的警力逮捕他,想不到这个刁钻狡猾的家伙竟然乘着黑夜里的暴风骤雨来了个“金蝉脱壳”,逃出了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一时幸免于难。

齐舜庭前思后想,自己以前的同伙儿现在有在海上干海盗营生的,何不前去投奔他们,像亚丁湾海域的那帮子索马里哥们儿一样,索性干个大的,说不定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东山再起也未可知呢。假如弄得漂亮,将来或许会像水泊梁山的那帮子好汉们一样,最终会被朝廷招安,“一刀一枪地搏个封妻荫子”呢!

想到这里,这个家伙就昼伏夜行,一路上偷瓜摸枣勉强填饱肚子,幸好没有人察觉他的蛛丝马迹。

一天晚上,藏头露尾的齐舜庭饥渴交迫。恍惚之间,看见远处似乎隐隐约约有灯火闪烁的人家,就壮着胆子鬼鬼祟祟地前去叩门,寻思求告点东西先填填肚子再说。

敲开门之后,一位少妇凝视了他好长时间,突然扯着嗓子高声呼喊道:不好了,齐舜庭在这里!

这是因为通缉齐舜庭的海捕文书,已经通过快递送到了天津,警方悬赏通缉他已经很久了。

听到群众报案,遍布城乡的便衣警察们闻警而动,一举将这个罪恶累累的黑社会老大予以擒获。齐舜庭此时手无寸铁,于是不得不束手就擒,落到了人民公安手中。

你知道那个及时报案的少妇是谁?她就是当年被齐舜庭这个恶霸强制拆迁,逼出家门的张七之女呀!

假如时光倒流,当时齐舜庭不将人家张七一家凄凄惨惨地撵出田园,那么他东窗事发之后已经在亡命天涯的路途中改换了服装,被陌生人认出来的可能性是极低的;而他被警方逮捕的这个地方,距离出海口仅仅数里之遥,说不定早就坐上船舶远走高飞了。

坐在押解归途中的囚车里,曾经在强盛时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黑老大也许会想——真他娘晦气,这真是“下了个夹子自己踩”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世上毕竟没有后悔药可买,应该怪谁呢?信奉“拳头大了才是爷”的齐舜庭,此生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佛家曾有言说:境由心造。意思非常通俗——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啊。

在凶残的老鹰面前,麻雀无疑属于弱者。假如将齐舜庭比作老鹰,那么张七的女儿应当比作麻雀了。在听说这个故事之前,倘若有人对您说,有一只老鹰竟然被一只麻雀给啄瞎了眼睛,您几乎肯定会以为那是天方夜谭一般的扯淡。再往细微处想想,那只被麻雀啄瞎眼睛的老鹰,其心情大概是生不如死呢。

您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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