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济青高速公路180公里处,一辆由西向东的大拖挂车侧翻在当地的排水沟,车上满载着用塑料袋子装着的辣椒种。事故车辆拖走后,散落下许多种子,这东西既不好吃,也不能用来当柴烧,可是多数人总是见物生心,提着大桶,拿着麻袋往家抢。有人把种子填嘴里尝,感觉无辣味,大家一致判定捡到了甜辣椒种子,可这东西多了实在也是无用。我深深惋惜这大量的种子或许是要远嫁它国的美人,也或许是要去国外辐射一下,美容一番再回国来定居,都说不准……。
你别说,种子这东西,有时它真的很像人,它也会迁居他乡,落地生根,它还会代代繁衍。
自康熙年间,一直到民国年间,我们高密昌邑交界处的人就向东北迁居。在哈尔滨的南岗区拉里屯一带都是我们的老乡,他们有的已繁衍了十几代人了。有的已失去联系,有的人还时常回来,那里的人不知何时带去了我们当地出产的一种小青萝卜,土名叫老鼠尾巴,大约有一虎口长,三两的重量,有头有腚,中间一细腰,头顶紫红色的叶芽。这种萝卜曾是我们当地和高密一带的特产,可用来炒、炸、淹生吃,多种吃法,怎么吃都是美味,说起这种产量不高的小东西,要比潍县大青萝卜好吃多少倍。哈尔滨那边一定是抢手货,要不然我们这边的老鼠尾巴种子,只要运到那里就是抢手货。我家后邻老六他爹,解放前背着四十斤种子坐火车去拉里屯挣的钱回来买了一头驴,第二年又去,被人骗了,连借了我家的茶缸子(量种子用)也被人骗去了。
刚改革开放那几年,又有几位本村的侧支人,有在南岗当生产队长的,曾回来到弄过这种萝卜种子。我有时也想象着,我们纯纯的炎黄子孙,播种着这种古老味道,纯纯的物产,在养育着那个洋气十足的国际大都市的大量混血儿,他们一定不知道中国物产的可贵之处。
现在有许多国内种子公司学国外的所谓先进技术,培育所说的高端化,前瞻化的稀奇种子,以个大、产量高,色奇、形美为标准,常常丢弃了口感、营养和食用安全。广告上大肆叫卖亩产万斤洋葱新品种,早熟大白菜、抗虫大葱……,这些东西,有时即使用上很多调料,做出来也不好吃,我们还是要坚守我们的特产品种。如果,追赶时髦,把我们的老鼠尾巴萝卜,也变成试管婴儿,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不过这两次的分析萝卜种子,屈指一算,至今也以是近百代了,也不知繁衍了多少孙了,相信这自花传粉的种子,它会始终保持它原有的本性不变。
自去年冬至今春四月,一直未正经下场大雨雪,正含苞待放的小麦干渴的发蔫了。农夫们都心急火燎的盼雨想水。星期天我骑车去潍河看看河水情况。
骑车沿赶石路正直向西,经过赶仙庄村北,再正直向西就是顾仙村。顾仙村以李姓为主,来自四川,另有当地的郝、王二姓氏。这里依山傍水,世代祭享天地之仙,曾始终是一个较落后村,一个穷字折磨着世世代代的子孙。自打放活土地政策,调整农业产业结构,顾仙村成了全镇有名的富裕村。
站在村南的高速路坡,一眼望去一片一片银光闪闪的大棚,里面种植着土豆和大姜,还有葱绿葱绿的田畦,去到近处看,却是开着撮撮白话的草莓,在这潍水之畔,顾仙村农田得水之便利,一片丰收景象。
河水很平静,高速路大桥下浅水处有几位本村洗衣的女人,有一位垂钓者,有两条打鱼小船,河面远处有渔者下的站网,大桥下隐隐露出了一条古石路,那是很早前东西两岸人过河的走道,河崖坡露出一层一层的被水冲刷的沙痕,水位越来越低。渔人说自去年一直未从水库向河中放水,上游有橡胶坝,现在鱼也不好打。鱼多的时候一天能打四五十斤。我亲自见他从船上下来,倒了网里的货,全是些小东西,全倒在桥下的一个水湾里了。放生也许是最好的选择,鱼太小了,不忍心吃。大爷姓李,田里也种着大姜,闲时才来河里出船打鱼,他给我讲解了河底七米深沙井的成因,讲桥墩的事情,说实在的,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
我不时看到大桥上面呼啸而过的大客车,计算着每天有不少人飞过这潍水之上。一群羊从河崖寻到这河底,我把脚一跺吓唬它们,领头羊发出难听的叫声。去到崖上,我与手持鞭子的牧羊人聊起了,“大爷,我在北孟住的时候,吃过亲戚送去的顾仙村大杏梅,像拳头一般大,怎没看到杏树”,“杏树现在也不多了。现在种啥来钱快就种啥。早先俺村的几千亩河崖地到处是大梨园、杏园,腊树行子,日本鬼子来的时候,村民躲到腊行里,鬼子都不敢进,他们总是瞎放几炮就跑。”“你记得咱村的腊树最粗的有多粗?”“这东西也长不细,俺村李增文家老人们传下的一张面桌子,是独树腊木的。”“桌子多大?”“就是四个腿,老娘们用来擀饼的那种,以前家里吃饭用的面桌子。”我的天啊,腊木不要腐烂,这个面桌,定是千年陈货。
回家的路上,我又想像着这盘踞着青龙山脚下,潍河东岸的顾仙村,原始的时候的震撼人心的荒野美景,难怪在昌南民国时期曾流行一句:“到了山阴和山阳,可别忘了爹和娘。”
(编辑:家乡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