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高密高家苓芝的大明、大洪、大泽三庄园,在历史巨人面前不得不放下屠刀,这是我说的。他们深受着这片黑土地,立地成佛,这是一位文人说的。
那个时代的人们,他们到底是舍弃了什么?又爱着什么?还是一直就没放弃的是什么?
大泽庄园的耀龙家族担负着记录家史的重任。从他们在顺治二年记的族谱中发现这几个庄园的家族有一共同点,有很多的养子,继嗣、多妻,有许多兄弟们均被战死。好像他们在重复着一件事,要多妻多子,生了儿子为打仗,如没后代就必须要领养或者招招继嗣,为什么不安分?为什么有钱不治家?不建像牟氏庄园那样气派的建筑物?
我从民国七年,大泽家族中有一在清末宫中任外交官的人,他回西高家苓芝续的谱中编排的辈字中找到了答案,“业修忠孝”原来他们坚守着为国尽忠、为家族尽孝的信念。
明清年间的战争多已搞不清了,但是,战死的人要留下一个名字,一个牌位,于是,在嘉庆十七年春夏之交,大泽家的第十四世孙继曾和长子、次子为了写家谱,同时传染瘟疫去世。当时本家族虽多有宫廷官员,也不能解决秉文、秉训两家失去顶梁柱后日子的败落问题。秉训四个儿子锡坊、锡域、锡城、锡坡分别去到周家庄、大栏、硕庄、赵八屋子做招养老女婿。史书中记载,司马迁父为写好史书,随汉武帝到泰山封禅病死途中,司马迁为写史书甘愿受宫刑。
不曾想古时一个家族为记家史也会有人壮烈而去。最终是在道光三年由秉岳完成了本次续谱。从秉训的四个儿子的名字中,你一定会认为他们是多么的喜欢黑土地,名字中都有金字旁和土字旁,定是企盼土能生金。不是的!这是一个有博学多才多艺的家族,他们家的久山、久海、久江、久岭、久林等人是有多种技艺的工匠和教书匠,更有许多功名人士,我想他们希望有铜墙铁壁的国土,坊、域、城、坡那可都是地理方位的名称。
锡坊、锡域二兄弟把会盖屋打家具的手艺带到了周家庄和大栏。这两个村住低洼地,有传言“只要两年不出河,狗也能娶着好老婆”,可就是十年九涝,年年出河,村上的土屋子说倒就倒。战乱年代经常有人放火,草坯屋常常火烧连营。锡域家在孙子辈庆荣上就拥有了三百亩土地,四排十间屋的大房,一个大场院,一个大果园,一个大菜园。这个十八世孙庆荣还占去了参加游击队阵亡的两个弟弟家和堂伯家三个兄弟的土地及宅院,雇用着佃农。旱时种高粱谷子,涝时养牛放羊,他妻子王氏不会生养,他不抛弃,妻子劝他纳妾,他不听,只是专心经营他的工匠和土地事业。村中农民的不良心态。最终给他罗织许多罪名,直至排挤成大地主成分。如果像坊间传说,一个农民只靠早起晚眠捡鸡屎、牛粪,恐怕十八辈子也过不上地主。主要靠智慧、技艺和能力,如能守住还需十分的节俭,要像抹黑的臭嘴们说的吃喝嫖赌,有多少地和宅子也得卖。庆荣没吃过好饭,他想吃饼,只有去坡里才能蹭长工们吃的饼卷鸡蛋。
他家每到冬天,没有重活了,就要封咸菜缸,以免浪费粮食。庆荣与近亲关系不和,就从长工家抱养了个男孩,还一直担心这种孩子的智力问题。为这事,被闲言碎语诬为庆荣与长工妻生的儿子,庆荣那可是心善好施,大气而不下流的人,怎么欺别人之妻?他在世时早就对硕庄兄弟说过:“有人臭我、笑我、轻我、贱我、骂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谢他、敬他,我就不理他,,我活我的。”结果,还是没有活成,早已被枪杀。他死后,妻子领儿子改嫁,妻子死后,儿子改姓殷。土地充公,宅舍场院成了近支们争抢的焦点。
时光流逝,五十年后,庆荣躺在棺材里,身子虽是千古腐朽的正当,可是影子又歪了。真是广大的荣耀,莫大的好事。不平凡的人不仅能引起当辈人的好奇,还能万世长存,影响的后代和未来,真值得考究仔细。通过他的真实事件我知道,他不是热爱黑土地,也不是追求金钱美女,他至死追求和为之丧命的是为国尽忠,为家尽孝的道道。
锡域弟锡城把打造金银铜铁锡器物的手艺带到了硕庄。他家庆德曾不服气地说:“三代人开金银铺子,都打不成地主,大栏庆荣大哥,做个木匠怎么会糟践成地主?莫不是高密那边气候不对?”实话说白了,庆德家有的是银子,就是不治地。他家为了能吃上沙窝瓜,年年租地雇人种甜瓜。吃不了的就卖,赚下的钱,请名人喝酒,他们常常喝着景芝白干聊秦王。解放后,金银铺合作化那会儿,庆德把工具献给合作社的银匠组,把不值钱的银首饰让儿媳妇用包袱背着到高密银行兑人民币,先后兑了四次。那原本很值钱的银首饰,在早的时候,如置办土地的话,据说能买下两个庄的土地。他却仅供养了三个孩子上学,供养了妻家的六个外甥的吃穿用度,还派妻子和儿子去前妻家住了十多年,为前妻的二老养老送终。他的三个儿子个个参军入党提干,说起来,这个家族追求的也不是金钱和土地,而是一种传统美德,一种为国尽忠为家尽孝的道道。他们家不但不热爱土地,反而非常地厌恶,认为如沦落为种地人就是最没地位的人。解放后不得不接受分给的土地。庆德当时有五口家,大儿抗美援朝,只分得四口家的土地,至今那泛黄的盖着县长大印的土地证还躺在桌洞里,那东西只有当文物了。现在看吧,六十年间土地证上的内容全都发生了变化,老人早已过世,两个儿子早已是国家正式职工,土地是公公私私几易其主,就连地名也改了。看来还是给孩子装肚子里文化好。
这是一个曾经马上打天下的家族,所以常人心态对他们不理解或理解错误。在经历了千百年的无数次的征战反省后,终于放下了屠刀。
你看那最后一次的拼杀很是惨烈。许世友于一九三八年在乐安古城一带组建了“清河独立营”之后,沿渤海扩充队伍,直到在山东东山里牙山一带发展山区游击队。正巧这山区游击队的队员大多数是在明清年间从高密高家逃难出去的同族人。而日本人沿高密铁路多次在村中放火,高家三大庄园的人无家可归,不得不参加蔡晋康和赵保原的队伍。
刚开始是抗日打鬼子,后被蒋介石整编,配备美式日式武器,联合日军打共军。这两部分部队在日本人拉弄、教唆、收买、离间等手段下,不断的狠命的打。牙山高家400多人参军,死一百人,伤二百多人。蔡部高家子孙几乎全被灭绝,这样三大庄园的高家,年轻男子基本都只剩下了人名,尸骨撒在了山东半岛的各个战场。这就是我所说的,他们不得不放下屠刀的故事。
那曾经血染疆场的人们,真的是为了他们一方土地的安宁,但绝不是热爱黑余地、黄土地,视土地为爹娘的人。他们也没有立地成佛,只是为了自家人杀自家人的历史悲剧不能再重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