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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开新族   走近修脚师之九

 花絮簇簇忘年交   刨根问底心窝掏

   曾师傅是闲不住的人,交流中,她总是坐立不安,如坐针毡,我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大概是碍于同我还陌生,她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下午,两人就熟络起来,师傅放松自如了,向我抱怨:“英子姐,我坐在这里受罪呀!”

    一声“英子姐”把我喊乐了:“怎么了,曾师傅,罗总好心找个安静的地方管咱吃管咱喝,就只是聊聊天,不好吗?”

   “不好!”师傅拍了一下我的膝盖,表情像个小孩子,“我同你说呀,我这个人就是个贱命,不干活就难受,享不了这清福。”

     她手比划着,指指脑门:“我愿意动手干活,干活!一动脑就头疼。……你和我聊天,我得想呀!唉,头都大了。……英子姐呀,你让我坐在这里,可把我憋死了,怕你听不懂,我得好好拿捏着同你说话呀,真上了火……”

    “好好好,那咱不聊了,出去走走?让师傅受罪了,很不好意思。”我一看,继续下去也聊不出效果来,连忙站起来,帮助师傅穿上鞋子,下了楼一起逛街去。

    出了门右拐,沿着人行道一直向前,师傅一下子像出了笼子的鸟儿,又说又笑,左顾右盼。

   “啧啧,原来这就是新加坡城呀,真是气派!富人区呀,这里的房子一定好贵呐!”师傅一边从小区大门往里看,一边感叹,视线舍不得移开。

   “怎么,师傅从来没有到过这地方吗?”

   “没有,菩提寺、新加坡城在荆州都很有名气的,活了大半辈了,还是第一次来。”师傅老实地回答。

    我随着师傅的视线往右侧看去,但见这新加坡城高楼林立人稠车密,建筑设计风格与当地的一些老建筑有很大区别。扭头往左瞧,隔街相对,是正在拔地而起的一幢幢新楼盘,估计再有几个月就要峻工了。再扫视一下四周,没有宽敞的街道,没有花香鸟语的繁茂树林,并非碧水映衬的优雅居住环境,但既然这么多的人趋之若鹜,一定有它的优越之处了。或者是因为这里是繁华的闹市区,或者是文化教育配套设施齐全,或者是交通运输条件便利……

   “这里的房子一定好贵哟!”师傅又重复道。

   “那您也在附近买套住,反正又不是挣钱少。”我笑着。

    师傅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唉,一提这事,心里就犯堵,总想给儿子再买套新房准备结婚,一直想买,越等房越贵,越攒钱越买不起。……我挣钱多,老公挣钱少呀,儿子挣得也不是很多。”

    说起儿子,她痛心疾首:“我有这门手艺,他硬是不接呀,还一直看不起,就是不愿意干这个行业。你说,要是跟我学,一门心思干这个多好哇!这孩子就是不听话,他要是听话,买个楼也不会这样犯难为,唉!儿大不由娘呀。”

    我安慰道:“人各有志,他不喜欢干的活儿你强求也没用。儿子有他自己的选择,只要努力干,行行出状元,师傅您要多鼓励他,说不定儿子将来在他那岗位上有大出息呢!  

    谈到购房,师傅也后悔没有采取先交首付再定期按揭的方式,我说,现在这样办也不迟,分期付款压力小,不会影响平日的生活质量,看准了就买一套吧。如果这事儿早同罗总沟通一下,她热心,一定会帮着给拿个主意,也不至于像现在搞得这么被动。师傅很同意我的看法,说是看罗总平日太忙,一直不愿意麻烦她,说完这件事,师傅情绪一下子缓和了好多。

     边走边谈,此时已是日落时分,风稍微有了点凉意,街道路口三角地带不少人在跳广场舞,我俩在旁边站了好久,师傅看着跳舞的老老少少,我看着夕阳之下津津有味的曾师傅。

     回去的路上,师傅一心想要找711工厂,她说多年前就知道厂子就在这附近,但从未来过,领着我东转西转,走大街穿小巷,终于在一个菜市场附近找到了,但别人说这是工业重地,不让进,我们也就放弃了,师傅也没有再说什么,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

     我也见识了曾师傅的孩子气,一个中午,我和师傅来到与菩提寺一墙之隔的张居正故居游玩,张居正,江陵(荆州)人,是明代政治家、改革家,被称为“宰相之杰”,也是历史上颇富争议的宰相。嘉靖年间,张居正仕途不顺,便托病避祸,还乡隐居,韬光养晦。现在的故居为解放后市政府所修建,是一个纪念缅怀张居正的场所,大门内庭院深深,修竹蔽日,碧草葳蕤,芙蕖田田。我们来时,整个大院看不到一个人影,清幽至极,曾师傅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话也少了。我想,也不能空来一趟吧,就提议在竹林下拍个照。不一会儿,有一对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俊男俏女从翠竹林边的小石径上说说笑笑走过,师傅赶紧问我那是什么服装,我说是朝鲜服,小情侣刚走不远,她就拉着我的手悄悄跟在后面,一转眼的工夫,人家不见了踪影,师傅很失落:“人到哪儿去了?他俩顺哪个方向走了?”我偷笑,但不敢笑出声来。完全不是刚认识时我眼中那个曾劳模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我与师傅之间越来越熟悉,她经常跟我开玩笑,逗得我直乐。我们之间不像是访谈,而是拉家常,师傅把交流第一天时回避我的一些话题也竹筒爆料豆似的讲述出来:

     ————195094日,我出生在武汉市武昌区前进路一个城市贫民家庭。父亲曾庭子,母亲宋菊芝,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我排行老四。父亲在武汉市设计院当炊事员,父亲病故时我16岁。母亲在武汉市自行车零件三厂的托儿所当保育员。父母个子都不高,父亲脾气不好,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母亲脾气好,88岁时才去世。从小家庭就很困难,条件极差,哥哥姐姐成家后,母亲、妹妹和我三个人就生活在仅二十平米的房子里。7岁开始上小学,就读武昌区积玉桥小学,初中时在武汉市三十八中学。  

 

    母亲非常辛苦,原来一直在家带小孩,几乎没有什么收入,后来想办法在托儿所找了份保育员工作,一直干到退休。母亲对我影响很大,经常教育我们:“你们要听话,要好好读书,要为家争光。要走正路,不要学坏。要勤俭持家,等你们成家后,发了工资一定要把米、油买进来,免得发慌,剩下多少钱,再看钱买菜。不要忘本……”

我们上学的书包是母亲扯红格子布用手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小时候自己洗澡自己洗衣服,很小就从母亲那里学会了自立自强。

    上学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先是三年自然灾害,饭也吃不饱,后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大串联,不能正常学习。吃玉米糊、大麦、红苕、粗面饼子、蚕豆,根本就吃不饱,有时饿得头发晕两眼冒金星,哭着对母亲嚷“我的肚子好饿啊”,母亲也没有办法,只说“没东西,就捱着吧”。那时国家穷,实行计划经济,一个月每人二两油,二十多斤粮,到初中时才三十一斤粮。因为过去苦,所以我现在非常珍惜这份工作,不忘本,觉得有吃的、有喝的、有住的地方就很满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心里找难受。

     1970年下乡到江陵县将台区雨台公社牌坊小队,插秧,很辛苦,脸朝黄土背朝天,希望有一天跳出农村,想到那个阶段的辛酸,去找谁?大家都这个样子。————

    “……英子姐呀,我跟你讲话,脑子都大了!”说到这里,曾师傅抱着头,作着痛苦状,“我实干,不习惯讲、讲、讲。别人树我这个苗子,我认为我能干,实干,领导在与领导不在一个样,不拖领导的后腿(在老大华)。我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做,有一天,我做不动了,就回去,不赖在这个地方(在开新族)。我还要回去享受一下,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享受过嘛!”说着吹起了口哨,我有点意外,侧脸朝她笑,师傅作了一个鬼脸:“我就是个男同志性子嘛!嘿嘿!”

    “英子姐,你是深挖洞广积粮呀,把我的家底都给挖出来了。”师傅拍着我的肩膀,嗔怪说。

    “呵呵,这样不好吗?多搜集一下有关您的素材,更全面地了解一下您,这也是件好事情。让许多人知道,劳模不是神仙也食人间烟火,不像孙猴子能从石缝里蹦出来,应该有血有肉,有普通人的感情普通人的故事。所有的劳模其实都是普通人,但又与普通人不同,那就是在向着自己的远大理想跋涉的路上刻苦励志战胜种种困难而取得了普通人难以取得的成就,达到了普通人难以达到的境界。曾师傅您看,从您的成长历程中正是体现了这些,努力做好一个修脚工为别人解除脚病痛苦,怀着这份崇高的理想,您几十年如一日,即使到了这个年龄了,还在发挥余热,正如您自己所说,为了不把这手艺败在自己手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徒弟,把这门中医绝技代代相传下去,就是为社会做了很大的贡献呀,这样的劳模精神难道不值得宣传吗?”

    我推心置腹的一番话让师傅很感动,直说:“英子,你明年还来不?”

    我说:“有机会还会来。”

   “你以后来见了我要说‘英子’,不然我就不记得了哦。”

    呵呵,看样子曾师傅是喜欢上“英子”这个名字了。

    我也已经喜欢上眼前这位可爱的顽童曾劳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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