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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诗人,薄幸的老公——陆游

    作为一个中国人,大概没有人不会不知道陆游,最起码也知道他的那首著名的被选入初中课本的《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陆游以诗著称,词也不乏气吞残虏的爱国豪情.“丈夫可为酒色死?战场横尸胜床第。”(《前有樽酒行》其二)“君记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汉宫春.羽箭雕弓》)。“夜来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几多悲壮豪情,几多慷慨激越!或许大多数人一定以为这位“羽箭雕弓,呼鹰古垒,截虎平川”的大诗人陆游一定是位铮铮铁骨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在某看来,其实不然。当然,作为一个诗人,“国家不幸诗家幸”,陆游无疑是成功的,他的那些充满爱国主义情怀的诗词篇章犹如一颗颗灿烂的明星,永远闪耀在中国的文学史上,被历代文人墨客所传诵。但作为一个男人,陆游在事业和婚姻家庭里很是失败,一生并不如意,甚至很落魄很痛苦。政治上的他受主和派的排挤,郁郁不得志,最后被迫闲居家乡山阴,向往过起“一竿风月,一蓑烟雨……潮生理棹,潮平系缆,潮落浩歌而去”的渔夫生活。

    婚姻中的陆游也是失意的,可以证明的就是那个《钗头凤》的故事。唐琬本是陆游的前妻,也是他的表妹,小两口本来夫妻感情很好,但陆游的母亲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就逼迫陆游把唐琬休弃了。后来陆游再娶,唐琬也再嫁皇族赵士程。过了几年,陆游和唐琬在城南沈园相遇,唐琬遣仆人送酒肴给陆游,两人没有机会再互通情愫。陆游抑郁痛苦,写了一首词题在沈园墙壁上,这就是那首著名的《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词里透露出陆游的抑郁惆怅孤苦愤懑难以言表。后来唐婉看到此词也和了一个《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文里可见唐琬的才情以及对陆游的难以忘情和深情。故此唐琬不久便抑郁而终,成为陆游心中永远的伤痛。

      再婚后的陆游可能也并不幸福,对于他后来的夫人,陆游在他的《渭南文集》卷三十五《夫人孙氏墓志铭》有记载:“夫人幼有淑质,故健康明诚之配李氏,以文辞名家,欲以所学传夫人,时夫人十余岁,谢不可,说:‘才藻非女子事也。’”大意是说孙夫人小时候资质聪慧。词学大家李清照欲以所学传授,但孙夫人婉言谢绝,说逞才情斗文采不是女人做的事情。

     据此可以推断出这位孙夫人绝对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坚定信仰者,这样的女人可能是一个贤妻良母,她可以为陆游操持家务,奉养高堂,养育子女,却不可能与陆游在精神上有什么深层次的沟通和交流。因此,可以想像我们的大诗人陆游精神上是寂寞的,政治上的落魄。婚姻上的不如意,他的痛苦无疑是无以言明的。

     因此也就有了后面的故事,《随隐漫录》卷五:“陆放翁宿驿中,见题壁诗云:“玉阶蟋蟀弄清夜,金井梧桐辞故枝。一枕凄凉眠不得,挑灯起作感秋诗。”放翁询之,驿卒女也。遂纳为妾。方半载余,夫人逐之,妾赋《卜算子》词一首:“只知眉上愁,不识愁来路。窗外有芭蕉,阵阵黄昏雨。    晓起理残妆,整顿教愁去。不合画春山,依旧留愁住。”小令清雅哀婉真挚,才女情致可窥一斑矣!

      这段文字说明我们的大诗人陆游出差夜宿馆舍,看到驿站题壁诗,差人询问,说是驿站老板的女儿。大概是爱其人更爱其才吧,陆游便把此女纳为侍妾。但仅仅过了半年多,妾就遭到孙夫人的驱逐。什么缘由无从得知。在我揣测,在“才藻非女子事也”的孙夫人心里,女人整天吟诗弄词,逞才斗文,终究不是本分女人的持家之道吧?也或者是妾与陆游整天你侬我侬,诗词酬唱,情意深厚,从而使孙夫人争风吃醋,大妇小妇矛盾激化,从而被逐?个中真正原因,无人知晓。唉!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是人家800年前的事情呢?除了一声长叹,我们似乎也无能为力。真可怜是那侍妾,被逐以后不知所终,恐怕从此以后真的是“金井梧桐辞故枝。一枕凄凉眠不得”了。

     如果说唐琬是陆游的母亲主张休弃的,陆游作为一个被传统文化浸淫下的孝子,最终“不敢逆尊者意”而终“ 与妇诀”,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或许还可以给陆游一点理解和同情。但那位侍妾的被驱逐,则是孙夫人的主意。从侍妾的小令里可以看出,她对陆游是有着深厚感情的,所以才有那无限的哀愁;芭蕉夜雨,晓镜残妆,心上眉尖,几多哀愁,让人不忍卒读。这无疑又是一个唐琬。只是唐琬比她幸运,因为唐琬尚且可以留下自己的名字让后世凭吊嗟叹,尚且可以让陆游一生都魂牵梦绕,吟咏怀念;“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沈园怀旧》其一)“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无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沈园怀旧》其二)“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寺桥春水生。”(《梦游沈园》其一)“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沉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梦游沈园》其二)

     甚至在他84岁生日的那天,他还去沈园凭吊,最后写下了对唐琬的思念:“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沈园情诗》)此后不久,陆游就溘然长逝。

    千百年来,唐琬还活在陆游的诗里,而那侍妾就渐渐被历史所湮没.除了《随隐漫录》卷五的那个绝句和小令《卜算子》,我们找不到任何她的资料,我们甚至不知道她姓甚名谁,我们只能称呼这个才情女子为陆游妾或者驿卒女,历史就是这么残酷。在她被大妇驱逐的时候,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家之主,我们的大诗人陆游并没有站出来为她说话,始终是上忧廊庙,中惶高堂,下惧悍妇,最终连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注意:不是二奶,不是情妇,而是正经有名分有牌照的妻子和侍妾)都不能保护,眼睁睁地看了悲剧一而再的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无能为力或者不作为,最后让那些对自己情深义重的才情女子抑郁而终。试问陆游英雄之气何在?男儿铁骨何在?还奢谈什么:“羽箭雕弓,呼鹰古垒,截虎平川”?想来最终不过是空谈口号,作秀而已!

      另据《陆游年谱》中记述,陆游有七个儿子:“长子陆子虞,次子陆子龙,三子陆子修,四子陆子坦,五子陆子约,六子陆子布,七子是陆子聿”。可谓子孙满堂,陆游活了85岁才去世,在他的一生中,他一方面怀念着那些为他而抑郁而终的女人,一方面和自己的老婆颠鸾倒凤制造着人类,乐此不疲。也不幸再次验证了那句老话,“痴情女子负心汉”,不知道陆游算不算负心汉,但至少对那侍妾而言,不能不说陆游是薄情薄幸的,甚至还有些始乱终弃的嫌疑。

    从这个角度来说,最窝囊的老公,最薄幸的诗人非陆游莫属。

                                                     09年5月10日深夜于格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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