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甲鱼

    我十五岁那年,当时在部队服役的堂哥回村探家,为我准备的礼物是一双塑料军用凉鞋, 就是前后包头浅香色样式的那种,在那个年代,像军装\军帽等军用品是最受年青人欢迎青睐的,心爱之物吗,备加呵护爱惜啊,只有在上学时才舍得穿用.那天,去河边割青草,粗心大意的我竟忘记了换替双旧一些的鞋子,因为是早上,草地的露水特大,待到草篓割满后,鞋子上沾满了泥垢,倘若是平日的旧鞋谁还在意这些,通常会在树木上简单摔打几下震去泥土了事,这双新的可不行,必须要到河边用河水认真的洗涤干净才是.快到河边时,在沙滩上——–我突然间发现了一只大甲鱼, 甲鱼在我的家乡被称作鳖,可能它也发现了我,它急匆笨拙的向河里奔腾逃命,不能让它跑掉,我果断的鹰犬般的扑射过去,拦截了它的去路,这时我才看明白,它的个头可比一只脸盆几乎小不了许多,脑袋比鸡蛋还要大,两只鼻管足有麦秸杆一样的粗,小眼睛里透出的是恐惧\绝望和无奈的光.河边长大的孩子懂得猎捕甲鱼的方法,我用手中的镰刀,挑翻甲鱼的身体,再用两手抓住它的屁股,它这时纵然有再大的本领也没得了施展,只剩摇摆转动脑袋的份.意外的收获使我已顾不得那满篓的青草,一路兴奋的叫喊着炫耀着回到了家.在父亲的授意下,大甲鱼被送给了街坊一位生过肝病的大爷,大爷支撑着瘦弱的身子,黑灰的脸竟也泛起了光.在他的小院落里,大甲鱼被除毛洗净,整只放进大锅蒸煮,锅里的水开始发热时,甲鱼会在锅中旋转排泻,在水烧开之前甲鱼竟能将肚内污秽之物倾泻一空,奇妙啊.

    我那街坊大爷尽管生过肝病,但到了晚年身体竟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九十三岁那年仙去了.是否与食用大甲鱼有些许的关系,这谁也说不清楚.

    现今想起这件事情,心中总充满了矛盾和复杂,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自责和惆怅在折磨着我,难道人性的底色就是自私和嗜杀的,世界就该弱肉强食\为我所用,对自己以外的生命圈子只有漠不关心和麻木不仁.人与动物既然一同来到这个世界上,总该都有自己的生存权力和生活空间,若能有份和谐共生的规则约束一下那该多好啊.网友叟言哥不愧为睿智之人,与我交流此事时他曾用生物链高低端物种互为循环的原理宽慰过我,其实在理论上我也能想得通,但在现实中每当想起这件事,总有一种难以明状的思绪,萦绕在心,无法释怀,挥之不去.现在我身上再也无法寻找往日的勇猛少年的影子,有的是更多的经历和小心翼翼,俗话说的好,养儿方懂父母心,当家才知柴米贵,尤其是做了父母的人,思想更会发生许多的变化,这大概就应了老子那句话,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吧.有时这种思想甚至于会超越出一定的圈子,播及到其他不该涉及的领域,可能那就叫过了.对于这件事,唯一的安慰是来自于街坊大爷晚年的健康和他的高寿.一声叹息啊,当人到了能领悟出些道理的年龄,而许多的机遇却早已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