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离开家乡已近三十年了，早些年还常回家小住，从自己成家后,每次回去也是来去匆匆。近些年因为父母很少在老家住，我回去的次数也就少了。

  岁月从指尖划过，不悲不喜。寂寥时，总有种莫名的淡淡的乡愁在心头萦绕，挥之不去。乡愁是你不曾去想，可它依然走进你的梦里，乡愁是一杯甘美的陈酿，你不曾去喝却醉在它的醇香里，乡愁像放飞风筝的丝线，无论你飞得多远多高它都是你的牵绊，乡愁里那张张笑脸好像就在眼前。

   今年春节过后，我约上小妹回老家看望亲近年长的长辈，每家都给他们准备了一份礼物，其中一份是给我们本家辈分较远的一个婶子准备的，可遗憾的是因为她出去串门我们又没时间等而没见上她，只好把礼物托堂妹转交，转交本来不是件麻烦事，可因为这位婶子是聋哑人，解释是谁送的礼物就困难了，我嘱咐堂妹能解释清固然好，解释不清就算了，无所谓知道是我送她礼物，只要我的心意到心也就安了。

  提起这位哑婶，从我记事起，她就嫁过来了，叔年长她十多岁，她大我十几岁，她长的不是很高但也说得过去，模样很好看，笑起来很甜，一笑还有一对酒窝，人很年轻。她生养了两个儿子，只是叔五十多岁时因病撇下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和哑婶撒手而去。一个女人，又有残障，肩上担子就更重了，哑婶一直很坚强，很阳光地生活着。

   记得在我小的时候，哑婶只会依依呀呀的打手势，发不出任何字音。在我稍长大些时，她竟然学会了说一些简单的含混不清的单字，其中有“好”啊“娘”啊等这些简单的单字，再后来在我十几岁时，她已经会说两个字，譬喻“辫辫”就是女孩的意思，“蛋蛋”就是男孩的意思，“鼻子”就是对象的意思，“嫂嫂”“婆婆”等。就这些而言足以说明哑婶非常聪慧，她靠什么，其实就是靠自己不断的去和别人交流，通过观察别人说话时发音的口型对应生活中各个角色发出的谐音和象征性代名词。在这方面，哑婶确实是个奇迹，因为她是百分之百的聋，除了这些，她还会形象地模仿别人的形态作为平常交流的工具。 我也因哑婶和我母亲走得亲近而有机会和她经常交流，并且交流的很和谐，我能看懂她打的手势，尽管她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但和她交流主要还是靠手势。譬喻，她问我的年龄，我就将两手平放，然后再反过去，这样连续做，如果刚好自己的年龄不逢整数，就再单指表示，她就明白了。

  哑婶心灵手巧，她的针线活无人能比，她又热心肠，邻里百家都顾及得到。别人找她做衣服，从裁剪到缝制一包到底。谁家生了小孩，就忙坏了她，她缝制小肚兜，用碎布拼接枕头，做小花鞋，作为礼物给人家送去。我生儿子时她也给我儿子备了这样一份礼物，她给我儿子做的枕头到现在我都珍藏着。 哑婶又是勤劳的，很会持家，家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日子过的还算可以，只是两个儿子成家时大儿子给人家做了上门女婿，二儿子因为在外打工时谈的对象，结婚后也住在女方，中间回家住过一段时间，但儿子还是拗不过媳妇又回去了，其实只要他过得好在那里住并不重要，可千万别丢了孝道。平常，哑婶就是有些孤单，幸好大儿子和两个孙女的责任田都在本村，回来种种收收，也在家小住，这对哑婶也是一种慰藉，能享受家人团圆的天伦之乐，每逢这样的日子，她都会用三轮车带着两个小孙女到处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我一直有个愿望，接她来我家住些日子。在我刚成家时，她来过一次，那一次成了她不能忘怀的，我每次回老家见了她，她会对我竖起拇指说：“辫辫，好。”其实，“辫辫”也是她的心结，她一直喜欢女孩，希望自己有个女儿。听母亲说，哑婶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又怀过孕，因为计划生育做掉了，是个女孩，为了这件事，她对我本家做过妇女主任的伯母一直有怨气，也难怪她有怨气，因为七十年代中末期计划生育抓得不是很紧，不强制，生了也就生了。一提起此事，她就生气，一边用形态比方着伯母的矮小，嘴里不停地说：“婆婆，不好”，本来，她管伯母叫嫂子，但她对辈分根本分不太清，对和她年龄相仿的叫嫂嫂，年长的称为婆婆。因此，邀请她来我家住，我也是为了圆她的女儿梦。当我每次对她发出邀请时，她会极力地表达，拍着自己的胸膛说：“不好。”意思就是她不好，不好的意思就是她这样的人和别人不一样，因此不好。其实是哑婶太自律，不愿给别人添麻烦，结果到现在我未能如愿。 我真的希望哑婶的晚年幸福快乐，健康长寿。 （在前面的日志里，我写过：“邻家瞎叔”。瞎叔和哑婶都是伴我成长的人，在我成长的岁月里，他们给了我快乐，在我人格形成的过程中，他们的善良和坦然出世的态度影响了我。瞎叔因眼疾看不到世界百态，所以才有了那份沉静，哑婶因听不到世事纷争，所以才有了那份淡定。他们虽然有残障，但却拥有独特的人格魅力：自立、善良、健康、阳光。他们是我一生不能忘怀的人，愿上苍保佑他们，晚年幸福快乐，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