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阳明月光（上）

编者按：山阳梨花节，昌邑市作家协会非常荣幸地邀请到我省著名作家刘学刚先生来昌邑。刘学刚，山东省第六次作家代表大会代表。山东省青年作家创作会议代表。山东省第三届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现居山东安丘。有作品散见于《散文》《雨花》《芒种》《雪莲》《阳光》《雪花》《岁月》《野草》《辽河》《金山》《荒原》《百花洲》《鸭绿江》《文学港》《散文诗》《青海湖》《三角洲》《五台山》《吐鲁番》《山东文学》《特区文学》《散文百家》《散文选刊》《四川文学》《天津文学》《厦门文学》《青岛文学》《散文世界》《东京文学》《北方作家》《青年文学家》《西部散文家》《文学与人生》《中国铁路文艺》《中国校园文学》《美华文学》（美）等海内外500余家报刊，并入选多种选本。作品获得山东省“五一文化奖”等十几种省级奖项。刘学刚先生为山阳梨花节写了散文《山阳明月光》在这里我们只节选了一小部分发到网上。敬请昌邑市作协的会员和文友们先睹为快！   肖凤

去山阳，是在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阳光很慷慨地铺就前行的路程。我们就像一群嗡嗡叫着的蜜蜂，沿着这样一条芬芳的香径，寻找那大片大片的油菜花一般汹涌的金黄。

山阳就是一株向日葵，它只在白昼的阳光里呈现着它的全部美丽。

大地的色泽明显地受到了阳光的润色。小麦肯定能感受到阳光的特别。那些苗条的小麦曾经汲取了大地的土黄，染就一身的绿罗裙，在漫长的冬天过后，拔节，抽穗，把内心的愿望飞扬成细碎的花粉，以赢得太阳的青睐，让金黄的琼浆灌注它们的植株。从眼前的满田碧玉遥想他日的遍野黄金，我清楚地感到了阳光的重量。山阳是什么，它是阳光的梦工厂，山势的起伏跌宕使得阳光更有层次，岩石跃金，远树凝碧，山风吹吹，阳光荡荡，每一分钟都有崭新的内容呈现。

这是我对山阳的一次诗意的想象。一路上，想象山阳，犹如推开窗户看天，山阳，它给了我温暖敞亮的感觉。它甚至让我想起一种古老的生活方式：一群老人窝在冬日的南墙角晒太阳，阳光就是最贴身的一件棉袄，密布着金黄的绒毛，晒着晒着，陈年旧事越来越轻，就像旧棉絮，慢慢舒展开它的褶皱，变得蓬松轻软，包裹着一个人暮年的光阴。旧时故乡的南墙，那是世间最温暖的地方，阳光的宽厚慈祥和生活的安贫若素，在那里都不缺乏。天上的太阳青睐的地方，一定具备着天堂的美质；或者，那里有便捷的路径，直抵天堂的辉煌。

我们要去的山阳，是一个在博陆山之南晒着太阳的村庄，在它的西面，潍水像一条洁净的丝巾，浮动着脆薄的凉风。一面依山，一面傍水，地理的奇妙组合让山阳成为一个美好的所在。据说，在远古的刀耕火种的时代，这里已是人声嘈嘈炊烟袅袅。那些喜欢阳光也喜欢石头的先民，把村庄建在山之阳的平地上，北望陆山，西视潍水，他们感到的是一种依靠，一种热烈和平静相依偎的境界，还有一种简单而又丰富的大地智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山水的清音几乎囊括了人生进退之间的所有路程。

山阳，西汉时司马大将军霍光封地，西北的陆山也易名博陆山、霍侯山，《汉书》载：“霍光为博陆侯，封于北海。”博陆山名字的变迁颇耐人寻味，它表明了传统意识形态的坚不可摧。山阳渴望博陆山能像敦实的粮囤一样给它的后世子孙以生活的保障，也把拜将封侯光宗耀祖的儒家思想凸显出来。陆山王姓五世祖王昂，因为栽培梨树有方，成为远近有名的巨富；嘉靖十四年，他的外孙葛缙中进士，官拜兵部左侍郎。山阳人把这样的造化归功于博陆山的存在，山之东一隆起的土丘名曰霍光冢，山之西有幽深的山洞人云仙姑洞，人们试图从陆山的奇异性中验证地灵人杰的地域优势，但归根结底是他们的家族理想在影响着族人的生活方式和价值取向。霍光冢，仙姑洞，山之巅的“汉武望陆台”，这样的命名无疑是一个传世百代的总体规划，其牢固甚于任何物化的建筑，建功立德，其思想的渗透也无时不在，就像麦穗在太阳温热的注视里成熟，又如岩石在风雕雨塑中呈现出独特的造型。

博陆山东南坡有王氏先祖王昂墓地，占地不大，却也匠心独运。一色的青石构件，外围几棵青松成半圆形散开，青松之外是山体围成的天然护墙。长方形石墓之上，十柱青色条石分列四方，前后各四，左右为三，条石之间又以横向的条石贯穿着，一眼望过去，这种造型极像一家人手拉手肩并肩心贴心地连在一起。正中是矗立的墓碑，其前是浑圆的石雕香炉，凹雕“聚宝盆”三字，是隶书，字体方劲古拙，爽爽有神。墓碑左右有石狮各一，其外是庄严肃穆的石碑，左刻“孝德永存”四字，右书四字“敬宗追远”以呼应。整个墓地建筑体现了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念，核心建筑的空间组合突出了聚族而居的儒家思想，外围构件呈扇形层层展开，就像“修齐治平”，逐渐地向外辐射。

王昂墓地之东，是一片碑林，方形的墓碑对应着半圆的坟墓。远远望去，是远去的故人在山之阳扎堆晒太阳吗？晒着晒着，就披着煦暖的阳光睡着了，一脸的幸福与自足。处于春天、阳光和温暖明亮的中心，“他们的死亡就像熟睡一样安详，他们拥有一切美好的东西”（希腊·赫西俄德《工作与时日》），《工作与时日》是西方历史上第一部现实主义作品，古希腊“人们像神灵那样生活着”的场景同样存在于活的山阳大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