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炊烟覆盖我们的家园

                  炊烟覆盖我们的家园
                                 ——兼及刘学刚的乡土散文
                               (安徽)   江少宾
   学刚出书了,作为朋友,我从心底里为学刚高兴。学刚写散文应该有些年头了,他的语言像村口的草垛,扎实与沉稳;他的叙述像一口老锅,贴近温暖的乡土。这些都让我觉得,学刚的文字,最适宜于秋雨绵延的寒凉的午后。
在这本《守望》之前,学刚的散文我零星地读过不少,印象里最深的是他的乡土散文,每次阅读学刚笔下的乡土,总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将我笼罩。这不仅因为学刚写了我同样熟稔的老锅、草垛、葵花、秧苗和土豆,更因为学刚笔下的乡土,质朴而真切,有一种温暖人心的乳汁般的味道。每次阅读,我总是忆起遥远的炊烟,像慈母的手,在树梢上向我轻轻招摇。
    从这个层面上阅读学刚,似乎他也并没有写出多少超拔新颖的东西,每一位散文写作者,几乎都曾在乡土散文这块园地里留下过自己的足迹。自刘亮程先生的乡土散文一纸风行、洛阳纸贵以来,乡土散文似乎格外受到编辑们的垂青,大量的乡土散文层出不穷前赴后继(乡土小说同样如此),曾经的乡土忽然让作家们爆发出令人惊异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但细心的读者应该不难发现,这些散文里的乡土大多都是乌托邦里的乡土,家园都是牧歌缭绕、诗意盎然的家园,农民兄弟们也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已经生活于唯美的桃花源。纸上的乡村,已然偷天换日,换了人间。诚然,从并不温暖的俗世里发现温暖,从并不善良的世道里发现善良,从并不美好的生活里发现美好,是文学创作的题中应有之意,但如果一味地规避不堪而残忍的社会现实,文学也就失去了另一层更为紧要的意义。过度的美化和规避现实,最终的结果是使得我们的书写沦为消闲与消遣,使得文字的终极意义沦为无意义。同理,语言的过度狂欢也意味着一个写作者在精神上的虚妄与衰微,在我看来,这样的文字类似于一件老妇的华丽的浴袍,一旦褪除,入目的将是一具让人黯然神伤的躯体。——她会让你觉得,华丽的袍子既是一种可笑的自欺,也是一种可恨的蒙蔽。
    在这个背景下观照学刚的文字,我觉得学刚的乡土书写是难能可贵的。他直面着自己真实的家园,不虚妄,不矫正,家园里的每一种物事,都散发着人性观照的人文气息。如在备受好评的散文《老锅》中,他这样写:
“大喜大悲过,大热大冷着,一口老锅的经历,肯定会让一个饱经沧桑的人吃惊。所以,再冰冷的年月,往锅里一煮,就化开了;再生硬的日子,往锅里一放,就绵软了。”(刘学刚:《老锅》)
    这样的叙述,让我觉出了一种抚慰人心的温暖,同时,也让我想起了自己在乡下的日子。在这里,学刚敏锐地抓住了“老锅”这个乡间习见的炊具,并尽可能地写出,匍匐在老锅背后的意义。这样的意义无疑已经逼近了巨大的现实生存,甚至逼近了辗转于老锅前后的广大群体。
    在学刚的乡土散文中,他一直选取了诸如此类的乡间习见的物事,并赋予这些物事以更丰富的人文信息。据学刚自己后来透露,写作《老锅》是“源于一次不经意的回乡”,而学刚的纸上回乡,就有了一层精神皈依的普世意义。正如学刚自己在《老锅》创作谈中所说的那样,“写作就是精神还乡,就是让灵魂飞回故土。我像一个迷失多年的孩子,凭借草帽、草垛、老屋、咸菜瓮这些指向标,寻找着最初的栖息地。”我想,或许正因为有着这种清醒的“还乡”意识与多年的“迷失”,才使得学刚笔下的乡土显得不那么轻忽,也不仅仅满足于书写唯美与诗意。
    譬如,他这样写草垛:
“草垛醒了,灶膛亮了,炊烟高了,太阳红了。多么朴素清新的早晨。多么宁静温馨的日子。站在村头的草垛,站成了一个村庄的封面。”(刘学刚:《草垛》)
   他这样写咸菜瓮:
“一日三餐,咸菜瓮变戏法似的,总能变出不同的花色品种。两块咸菜头,一壶热烧酒,父亲的脸大红大紫地炫耀,如秋后的高粱晒米。我一年比一年高大,它一年又一年付出。我是咸菜瓮养大的孩子,我身上流出的汗水都是咸的。”(刘学刚:《咸菜瓮》)
    他这样写葵花:
   “去年冬天,我把一个葵盘带回我蜗居的城市,供在我的书房。有一天,三岁的女儿问我,爸爸,等我长大了,你会怎样呢?我会老的,模样就像这个葵盘。爸爸,我不要长大!我不要长大!”(刘学刚:《葵花朵朵》)
这些文字让我觉得踏实,让我在这个秋雨绵延的午后,一次次地想起我们的家园,炊烟覆盖的家园。炊烟覆盖下的家园并不单单是唯美与诗意,更多的时候,炊烟消散,满目疮痍。虽然学刚很少写艰辛的农人,很少写潜伏着的伤痛,他可能更愿意观照,而不愿也或许是不忍于正视。这是抚慰心灵的另一种方式,至于这种抚慰到底有多高的水准,在我看来,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写出了家园潜伏着的真相。一个勇于写出真相的作家,显然值得我们重视。
或许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学刚是一名中学教师。这是个令我尊敬的职业,在我的朋友中,教师,占据了相当高的比例。对从事这个职业的朋友,我总是愿意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在我看来,教师这个职业和写作这个行当,在某种程度上非常相似。也正因此,学刚出书,嘱我写一点文字,我在为他高兴之余,便很不谦虚地答应了下来,毕竟,评论别人,是一件涉嫌虚荣的事。
    但我无意于拔高学刚的散文,亦无力为学刚的散文匆忙作一个“盖棺定论”式的不负责任的定评——这显然不是我说了就算的事——作为一个也在写字的朋友,我更希望学刚能写出更好的文字。准确点说,在学刚的众多散文篇章中,我个人更喜欢一些的,还是他的乡土散文,这些作品让我窥见了学刚的人文精神,以及作为一个写作者最起码的人格与良知。一位已经离世的师长曾这样谆谆教诲过我:“一个没有人格良知的作家,他的作品或许可以轰动一时,但不可能轰动一世。”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应当更多地向学刚兄学习——事实上,我也一直视学刚为兄长,尽管我们相识于虚幻的网络,尽管我们一直无缘谋面——他让我觉得,我们的家园,虽然久被炊烟覆盖,但总有一些温暖的风,艰难地掀开蒙蔽的炊烟,从而让我重新得见,那些令我黯然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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