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舟浮在西天,在一片略带紫红的微云里。她微明,以一种柔美而神秘的笑意,把世界纳入其梦一样柔白的纱衣;她低垂,故而树之阳刚,有了怜香惜玉的缘分。
月华柔逸,树在月的襟怀;树影婆娑,月在树的臂弯。
我轻易不在月光下踏入树林深处。因为总觉得,在这月和前两棵树之间,有扇看不见的门。
总想起王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我总在思考,这月,这娴静如闺中少女的月,和这护花使者般的树,是何时喜结良缘?而两者的美丽相得益彰之时,又何以这样令人魂牵梦绕,甚而“身虽不至,心向往之。”
那里面定有无限的魔力,定有自然、文化、与心灵共吟共舞的悸动,有来自我们生命的原始的韵致,有人和神联袂演出的舞台。不然,我们的诗佛何以会着魔,弹琴且长啸,而后陶然吟咏: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不然,荷塘旁边的那位才子,又何以会惊叹: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世界是一个神奇的胶片,这月与树,就是胶片上柔美而永恒的背景。照片上的主人公,便是可以无限刷新的我们。
在那些无月的夜晚,又在那种无树的月光下,我终于明白,这美竟来自月和树水乳交融的共舞。树以倩影,播撒月的韵致;月以清辉,点亮树的焰火。
故而,这门的魔力,亦来自月的清幽,来自树的柔美,以及,他们用这摄人心魄的交融,来诉说一个个黑白或彩色的,关于人的故事,或欣悦或凄美,从远古到如今。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月,融入过婵娟婆娑的舞姿,见证过貂蝉姣好的面庞,又在陶潜满是青草香的锄头上,久久停驻,然后,摇曳在诗仙高高举起的酒杯, 流淌在诗圣悲天悯人的浊泪……
树,绽放出如梦如幻的清阴,摇曳在钱起幽静的山窗下;轻托起黄鹂欢快的吟唱,交融在子美湛蓝的幽梦中;以轻盈自在的飞花,扑秀帘,穿朱户,终融化在春日明眸般的无边丝雨;又以月白风清般的梅韵,芬芳了清溪水,灵动了上弦月,在轻雾迷离的黄昏,放飞歌的霞彩和舞的精灵。
月是荷,树是风,风吟荷舞,我们为活着而喝彩,不就是因为这无限的芬芳和摇曳?
月是天,树是海,有了水的空灵,这天光云影的绽放,才娇花照水一般,成了所有童话的前世。“沧海月明珠有泪”,泣珠的鲛人,在哪里。在那里,痛苦并快乐着。
月是心,树是梦。梦是心的足音,而心,是梦的温度。有了心,黑夜不再荒芜;有了梦,日出还会远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