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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扎大地的超越

                                   ——读赵德发小说集《嫁给鬼子》

                                                        姚凤霄

      赵德发的小说不同流俗,耐看耐品,读过小说集《嫁给鬼子》就更加证实这一点。作品中那些深沉的文字,承载了乡村生活的根脉;那些泥土般朴实,天空般阔大的意蕴,虽然世事变换,时过境迁,仍然感人至深。正如著名评论家《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所说,赵德发是当代乡村小说的高手,同时也是题材广博、写法多样的问题意识很强的作家。从《嫁给鬼子》一书中,你会看到,此言不虚。
   《嫁给鬼子》,收录了赵德发《嫁给鬼子》《通腿儿》《路遥何日还乡》等十二篇小说,篇篇承载着社会的流变和人世的云烟,小说中呈现的不同凡俗的文化气场,如同根扎大地的巨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也表达着一种日常安宁又超拔洒脱的意象。
     《嫁给鬼子》写出了当代农民在社会上拜金主义思潮冲击下,思想和人生价值取向的位移。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们对周围的环境以及社会上发生的故事,常常熟视无睹,见怪不怪。偶尔发生一些触动我们的事,我们却写不出其中的深意来。赵德发的小说就是取材于当下我们身边最普通的故事,挖掘出了生活中那些不同凡响的东西,上升到了一般作家难以达到的思想高度。
     赵德发的中篇小说《嫁给鬼子》中,女主人公高秀燕是有着爱情幻想的女人,她想靠婚姻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为了嫁给日本男人,她与相处多年,快要结婚的男朋友分手,等到那个叫池田的鬼子真的来了,人家领走的却是另一个姑娘郑惠。小说以电话为线索,先是高秀燕与男朋友打电话,后是与鬼子池田打电话,再后来与工友王青青、郑惠打电话,长长电话线串联了整个小说,最终,小说给出一个意料之外的结局。高秀燕鼻子一酸,将脸猛的捂住,急急跑到屋里去了。这个结尾,内涵深刻,引发读者无限的思考:高秀燕将脸猛的捂住,反映出主人公高秀燕内在的一种羞耻,同时也是一种社会现象的羞耻。高秀燕不仅仅是在他人面前感到羞耻,而且也为自身的思想偏差感到羞耻。这种羞耻感,控制了她在那个时段的思想。同时,小说通过高秀燕想嫁给鬼子这个故事,反映了社会中人们的思想状态,人们拜金观念的普及和对安宁生活守常态度的坍落,也是令人羞耻的。我们看到,人性的善良和信义,在选择富裕舒适的生活与贫穷艰辛生活时,是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我们无法说高秀燕有多坏多好,只能通过这个人物的行为来思考人性,拷问当下某些人的价值取向。应当看到,当今持这种价值取向的人不在少数。这让我们深感忧虑。这种拜金自私的羞耻感,是不是整个社会的羞耻呢?
       我还是更加看重《通腿儿》。这个短篇得到了许多读者的喜爱。著名作家衣向东在《莽原》上做过评点。他说,小说的叙事节奏非常好,推进的层次很清晰,不到万把字的短篇,讲述了三十多年的情感故事,体现出作家控制小说节奏和把握小说空间的能力。我很同意他的观点,也为赵德发这个短篇小说拍案叫好。这个短篇虽然已经发表多年,但我今年春天才读到它,读后一下子被小说所吸引,老读者喜欢,新读者依然。我被小说深刻的思想、浓浓的地域文化氛围和清新的语言特色所吸引,掩卷长思,回味再三。赵德发从封存于记忆的过往生命流程中,窥察出社会和人生的总体和谐,这种摄取历史的独特眼光,成为神启似的洞见。作家这种能把握现实和历史的反思能力很强。赵德发把《通腿儿》里这种多元的价值取向,蕴含了丰富的中国意味、中国气派,因而,这篇小说有着无以言说的生活、生命的意义。尤其是,小说人物的生命在历史的烈焰中燃烧殆尽,却给予我们以温暖,暖和了我们自己寒颤的生命。《通腿儿》的视角是民间的,是本真和充满意趣的,这使得小说读起来自然灵动,有着地域泥土的芬芳。
      《路遥何日还乡》是赵德发的近作,它能让读者感受作家对于当下乡村文化溃败而表达的无奈和焦虑。中国是祖先崇拜的典型国家,我们可以通过这篇小说来研究祖先崇拜的基本特征和特殊影响。这种特征和影响至今还活在我们的历史进程中,还根深蒂固地凝结在我们日常的生活中。如果我们从所有崇拜都起源于“畏惧”来看,从这个前提出发,我们就能找到祖先崇拜的原始人的精神状况,也就找到了一种新的力量来抵御和消除对死亡的恐惧。人面对死亡最初的反映是心怀恐惧立刻逃开,后来就被相反的态度所超越,即召回和留住死者的精神和灵魂。我们知道:过去,作为传统承继下来就具有权威;权威,历史性的呈现就成为传统。我们深知时下发生的传统断裂和权威的沦丧是无法补救的。赵德发小说中呈现给我们的就是这种无法补救的焦虑。
       赵德发在这个小说中,通过洪运叔刻碑的传统的经验被当今的技术进步所取代;洪运叔诚实守信重情重义被儿子的自私欺诈所取代;乡村中固有的乡风民俗被现代拜金理念和生活方式所取代的这些细致述说,读者能够深刻地感受到真正的中国乡村文化积淀正在消失或湮灭。随着时代的变化,社会的发展,中国乡村空壳化,中国乡村文化也在渐渐走向衰亡。
    洪运叔把诚信和名声看的比生命都重要,而他的儿子德配乱伦贪财好色,彻底丢掉了传统文化的自律,个体的张狂与荒唐令人触目惊心。小说最后写到:我再去看碑文,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它不和黄道。我的心咯噔一跳,因为我记得,洪运叔当年讲过,如果碑文不合黄道,墓主的阴魂会流落野外,找不到回家的路。“道远几时通达,路遥何日还乡?”我想洪运叔的灵魂如果看到儿子为他立的碑,一定会反复念叨着两句话,在荒野中大泪滂沱、奔走号哭的。
     精神的漂泊和流离失所让我们寻找精神的皈依和救赎,我们该往何处去?“道远几时通达,路遥何日还乡?”这一永恒的时间追问,谁能给出我们答案?科学技术、拜金和人性的不自律,都让我们这一代人伫立于荒郊野地,深陷天摧地毁的强震中,此时,我们的躯体是那么渺小,那么孱弱。
     赵德发是一个能够地地道道地讲好故事的小说家,他看似和读者在一起,其实他是疏离读者的,他把读者送进山里后,他站在山头瞭望,让读者一个人穿行在他的小说中。
     赵德发的中短篇小说写得很棒,其实最显示赵德发的小说家风采的还是他的长篇小说,如《缱绻与决绝》《君子梦》《青烟与白雾》《双手合十》《乾道坤道》,都切近了中国传统文化的根脉,对儒释道文化的体认,见识独特。洛采说:“人类天性中最堪称奇之处是我们对眼前的事物锱铢必较,对未来却毫无妒意。”赵德发的小说,对一些历史瞬间的挖掘,对一些重大问题的思考,已经走在了我们大多数人的前面。他独辟蹊径地走在时代的前面,我们应该有所嫉妒。如果我们还感觉不到他的超凡,那是我们的悲哀。
    我想,肯定有人不同意我的看法,会觉得我眼拙,觉得我是猜想或狂想。但我认为,我会为我自己说过的话自豪。许多年以后,也许有人为我早就说过这个话,而惊奇并拍案叫好,就像我为霍克海默、阿道尔诺在1944年就说的“精神的真正功劳在于对物化的否定。一旦精神变成了文化财富,被用于消费,精神就必定会消亡。精确信息的泛滥,枯燥游戏的普及,在提高人的才智的同时,也使人变得更加愚蠢。”而拍案叫绝一样。
      赵德发小说真正的“好”,在于超出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思想层面。赵德发会与霍克海默、阿道尔诺一样,让后人拍案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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