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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媳妇..炸馓子

     
  前几天,邻居的儿子结婚,送来了一袋“炸馓子”。金灿灿的馓子放在桌子上,散发出阵阵馥郁的香甜。思绪,便随着这香甜,穿过时光的隧道,回到了童年时的那一个个冬天。
       那是一个寒风呼啸的傍晚,我和十几个小伙伴兴奋异常的聚在一户刚娶了新媳妇的人家的大门口。大家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的讨论着,这家娶媳妇的今天第三天了,今晚是分馓子的日子。而且今晚村里还放电影呢,如果每人有幸分到一只大馓子,然后边看电影边吃,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
      在我们这儿,娶媳妇的第三天,有分“屉喜饭”的习俗。即刚过门的媳妇给新郎的亲戚们送“屉喜饭”换红包,也给前来看媳妇的孩子分馓子和喜糖。不过,有时遇到吝啬的人家,会每人只分半个馓子或每人只分一块糖。但即便是如此,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就算是一块糖,也是让我们垂诞不已的奢侈品,也足以吸引着我们不畏寒冷鱼贯而聚。
      在那个冬日的傍晚,我们十几个六七岁的孩子,怀着对那梦寐以求的香甜的渴盼,一个个站在寒风里翘首以待。冻僵了的双手,不时的捂在嘴上哈上几口热气,再搓一搓,跺一跺脚。一想到酥脆甘甜的馓子,寒意也就浑然不觉了。
      天渐渐黑透了,新媳妇还没有出来分馓子的迹象。小伙伴们开始急躁起来,再不分馓子,电影可就要开演了啊  。
      陆续的,有几个小伙伴被大人喊回家去吃晚饭了。也有的,因为怕回家正巧错过分馓子的时刻,便回一声“我不吃了”,继续忍饥挨饿“坚守阵地”。而被大人叫回家的那几个,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就一手托着窝头,一手拿着块咸菜疙瘩跑了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飞逝,有沉不住气的男孩子开始零落的喊几声“要馓子!”,“要喜糖!”,他们有两个人专门负责躲在门侧大喊,有两个负责趴在门缝往里瞧动态。这时候,队里的大喇叭开始广播了,说电影马上就要开演了,让人们赶紧坐下,别再喧哗。大喇叭一广播,就意味着放映员开始调试放映机了。换做以往,我们现在会如同炸了锅似地欢呼雀跃,按耐不住为即将开演的电影鼓掌呐喊几声。可是此时此刻,我们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又烦躁。舍弃守候已久的馓子,我们不甘心,而错过精彩的电影,我们更是不情愿。情急之下,我们女孩子也顾不上馋嘴的羞涩了,纷纷加入了男孩子的队伍。大家异口同声的大喊:’要馓子!要喜糖!要馓子!要喜糖!……“声音震耳欲聋。”来了,来了“,趴在门缝上的两个男孩子一蹦三尺,雀跃着回过身来大喊。仿佛接到了禁声的信号,我们立刻寂静下来,迅速向门口围拢过去。大门终于”吱呀“一声打开了,漂亮的新媳妇犹如头顶光环的天使一般,端出了一茶盘子堆成小山丘似的”炸馓子“。在灯笼的照耀下,黄澄澄的馓子笼罩着金红色的光晕,空气里立刻氤氲开浓浓的香甜。看着举过头顶的一只只小手,新媳妇说:”别挤,别挤,一人一个,都有!“。新媳妇甜美的声音一落,拥挤的人群得以松一口气,不再拥挤推搡。很快,前排拿到馓子的人,迅速用双手把馓子护在胸前,弓着腰挤出来,三蹦两跳的向放映场蹿去。
       那个夜晚,可能因为多了馓子的香甜,直到两场电影全都看完,我们依旧精神十足。快散场时,也没象以往那样在父母怀里东倒西歪的打瞌睡。
       而另一个可以获得馓子的途径,是每年的年初一看媳妇。大年初一,村里的老少爷们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打扑克。而大姑娘小媳妇、少婶子老大娘们,则个个衣着鲜亮,三五成群的,陆续到当年结婚的人家看媳妇。名曰看媳妇,实则各人有各人的”看点“。上年纪的人看媳妇,无非就是认识一下村里新进的人口,免得日后人家向自己问好时却不认识,从而失了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威信。而年轻的媳妇们看新媳妇,是看看比自己晚结婚几年的年轻人,置办的家具家电比自己当年又新潮了多少,感叹自己又落后了怎样一大截。大姑娘看媳妇,看的是新媳妇房间里装修的风格以及陪嫁的物品。从而在心里做个比较,等自己出嫁的时候该怎么置办,有了个大体参照。而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新媳妇的丑俊样貌、家居的装饰风格,全然不感兴趣。我们最关注的,是牵着大人的手一起进门看媳妇,碍于”面子“,新媳妇才会热情慷慨的给我们一个大馓子外加几块糖。通常,我会预先准备一个塑料袋,每得到一个馓子,舍不得立刻吃掉,出门后悄悄把馓子掰成几段,放进塑料袋里,装在棉袄布兜里。如此一来,一个上午转下来,我就能收获好几个馓子和一大把糖。够我美美的吃上几天了。
       转眼,三十年过去了。现今,新媳妇结婚的风格和档次都有了质的飞跃,唯独,结婚分喜馓子的这个习俗至今没有改变。只不过,现在的孩子都不再稀罕这些东西,没人再上门去讨要了。而是新媳妇挨门给左邻右舍送一些,借此传递一下新婚的喜气。
       那些曾经让我们垂诞欲滴、回味无穷的馓子,在现今提倡绿色食品,健康养生的当下,却因为它是油炸品、高糖甜食而被我们束之高阁。偶尔,拿出来想品一品童年的感觉,却在吃了几口之后,又因为它的太甜腻而不得不泡上一杯清茶。同样的香甜,再也品不到童年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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