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包子.大雁肉

每当柳树抽出细长的嫩叶儿，我就会想起姥姥，想起姥姥包的柳叶包子。

我的童年一小半儿是在姥姥家度过的。因为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奶奶家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姥姥家尽管也穷，好在有两个“出门儿”的舅，经常往家里寄钱寄粮票，吃饱肚皮还是不成问题的。农闲季节，母亲多半带着我住在姥姥家。那时姥爷还健在，给生产队看护树林。姥爷大眼睛，瘦高个儿，面色黑黄，老是笑眯眯的。姥爷看护的那片柳林在潍河边上，高大的柳树密密挤挤，遮天蔽日。柳林边有两间低矮的小草房，那就是姥爷的“办公室”。

有一次，不知是谁送了一只大雁，姥爷收拾利落后炖在铁锅里。我偎依在老人家怀里，看着那红红的火苗儿舔着锅底……过了不一会儿，丝丝的香气便弥漫开来，馋的我直咽唾沫。又过了许久姥爷才打开锅，夹了一块尝了尝，烂了，便给我舀了一平碗肉，他自己也连肉带汤舀了一碗。肉真香啊！小小的我竟把一碗肉吃了个精光。姥爷问我还吃不，我说不吃了。姥爷说不吃也罢，吃多了看把肚子撑破。住了一会儿我觉得口渴得很，于是咕咚咕咚喝水，又渴了，再喝……结果晚上便尿了炕，差一点儿把棉被漂起来，害得姥爷在湿漉漉的炕上困了一宿。

冬去春来，柳树最先抽出嫩芽儿。姥姥挎上竹丝篓子对我说，走，撸柳叶去，咱包柳叶包子，管保比你姥爷炖的大雁肉还好吃。我高兴极了，像只小狗紧跟在姥姥屁股后面。

此时的柳林已是一片灿烂的绿意。姥姥踮着小脚，将低处的嫩柳叶一把一把撸下来，丢进竹篓里。我也伸出小手帮着撸，姥姥说你撸的那些不成，太老了，看，撸这些浅颜色的嫩的。

回到家后，姥姥先是将柳叶放到开水里淖一下，然后用笊篱捞到清水中浸泡，等清水变得绿莹莹的时候，再把柳叶捞出来，挤净水分，放到菜板上剁碎后收进菜盆。这时，姥姥方小心翼翼地从黑饭橱里捧出一个黑瓷罐，用羹匙挑出几勺儿白油，加入剁碎的柳叶末儿中，拌了又拌。包包子的面皮儿黑乎乎的，是用地瓜干面、玉米面、少许白面调合而成的。

蒸熟的包子暄腾而又劲道，大人们吃的津津有味，满头满脸冒着热汗。特别是三舅四舅，狼吞虎咽的，吃了一个又一个……我只吃了一个便不吃了，心想姥姥尽骗人，比大雁肉可差远了，又苦又涩的。姥姥问咋不吃了，我说不中吃。姥姥又捧出黑罐儿，挑出半羹匙白油抹在饼子上递给我。我狠劲咬了一口，满嘴流油儿，美极了！

姥爷姥姥先后离开我们已经多年了。每当柳树吐翠时，我就不由得想起他们，想起儿时吃过的柳叶包子大雁肉。童年的美好回忆连同老人的音容笑貌永远地珍藏在了我的心底，永远……

（编辑：家乡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