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

 

时光如梭,娘亲去世已经有十年了,但仍然时常在梦境里见到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总得孩儿两行思念的泪流,无声地潸盈面庞。冥冥中或是娘亲牵挂儿子,亦或是儿子思念娘亲。这十年里,工作忙的时候,不怎么觉得有心思去考虑别的,然而稍有闲暇,便想起我终生感恩不尽的娘亲。

我的母亲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大女儿。年轻的时候是一把巧手,女红活很好。十八岁时嫁过来,很快就成了婶子大娘以及邻家闺女的羡慕。她能写会画,擅长工笔画、绣花、剪纸等,特别会做手工布鞋。

老家有个习俗,就是闺女出嫁的头一个夏天,要回娘家住“过麦(梅)”。期间,新媳妇儿要给婆家人做鞋子,回婆家时要把合脚的鞋子当做礼物送给他们,我想是取“和谐”之意了。母亲起早贪黑地忙着做鞋子。当时父亲的一个小妹妹才刚刚学步,母亲也给她做了一双,直到现在,每逢提及她这个爱同亲母的大嫂,年过七旬的小姑姑也还是眼泪婆娑的,在念叨着我母亲的好呢。

随着我姊妹五个的陆续降生,母亲的布鞋也着实让我们过了“足瘾”。母亲做布鞋,那是相当讲究的,她打壳(kē)子、搓麻绳、画鞋样、纳鞋底、上鞋帮,都一丝不苟。

做布鞋关键是打壳子,这关乎到鞋结不结实。打壳子的程序须有板有眼。先是收集旧布片,那是什么都缺的年代,要收集些旧布片也得好些时日。拆用一些破旧的不能再穿的衣服布片,总是一边收集,一边剪好、抻平、压实待用。再是打糨子。打糨子可是个技术活,火候、搅拌、稀薄都得掌握好,不然用起来不顺手。兜一些地瓜面粉(现在都用白面,那时候几乎没有白面),找一小铁锅或铜盆,放到用几块砖头垒成三角形固定下来的简易火炉上,放上锅,在锅里倒上适量的水和地瓜面后,再拿一根木棍搅拌均匀。然后,在锅底点上柴火,不大时候,锅底就开始热起来,微微冒出热气。这时还得顺着搅几下,再逆着搅几下,直到锅里的水和面融为一体,黏黏糊糊,偶而还吐出几个满意地气泡来,这时,打糨子的工序才算完成,熄火备用。拿一块合钉拼凑起来,早已用了几代人的方木板或面板,一面溜光铮明,另一面还横着钉上两块厚木板,有的还钉上个撑子,都是为了打的壳子快干(gān)。准备就绪后,“打壳子”才正式开始。找一片大些的布料原质结实、图案好看的做底表儿。在方木板先抹一层糨子,把底表正面图案朝里贴在木板上,然后选择布片,一层糨子一层布,里边贴小布片,根据自己的需要,贴至三五层,再选一块大些的、好看的贴做外表。那时布粗,一般不超过五层布,再厚了,纳鞋底的时候针锥穿不透,容易崴针锥。剩下的小布头也不浪费,顺便粘上一两层,晾干做鞋垫。打好的壳子不能暴晒,要晾干。母亲把晾干后的壳子,一页一页地从木板上揭下来,放在平常少用的桌子面上,再用贴壳子的木板加上重物压平。

壳子晾干的时候,母亲便找出早已准备好的苘麻,用铁篦子梳散,分出一根扎住苘麻的根部,挂在一人高的墙上。用拨锤子纺成细麻绳,缠成绳球。缺乏玩具的我,有时也偷偷拿它在地上滚来滚去,以解童年的玩儿瘾。画鞋样是母亲的特长。那个年代,像母亲这个年纪的女人大多数没有动过笔,而母亲在年轻时却学过画画,画鞋样信手拈来。按鞋子的大小画好、剪裁完之后,就要纳鞋底了。工间饭余都能做,几个妇女凑在一块,或门楼下,或树荫下,或炕头上,说说笑笑间,一双双鞋底便成了焦点,谁的手劲大、谁的针脚密,谁的图案俊,都会给婶子大娘们以自豪、快乐和炫耀。其实,纳鞋底绝不是儿时我看到的那么轻松。记得我小学毕业后要升初中时,母亲为了给我赶做一双新布鞋,让我在入学的时候穿,她就点灯熬夜纳鞋底。夜半时分,一觉醒来,我看到母亲手拿针线还在灯下不停地穿梭忙活。“娘,快睡吧!”随着我的一声轻唤,只见母亲的身子一颤,接着,就把左手食指用大拇指按住,伸到嘴边吮了吮,侧过脸,笑着轻声说:“你睡吧!”我爬起来,抓过母亲那粗糙的双手,扑进母亲的怀里,心疼得泪流满面。

上鞋帮是做布鞋的最后一道工序。母亲早把图案好的布壳子挑好,留用作鞋帮。即使没有图案,她也总能把鞋脸弄得很好看,好让我到处发疯、炫扬。先用鞋檐子把帮底包好,用带钩的针锥穿针走线,不一刹儿,一双新布鞋就在母亲的双手上诞生了。

穿着母亲做的布鞋,我一路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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