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叔

小五在叔伯兄弟中是年龄最小的一位,排行老五。他的爹和我的爷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一直喊他“小五叔”。

小五叔从小脑子不灵光,长相也特别。他的头上窄下宽,像个洋梨。嘴巴特别大,啃西瓜时嘴角似乎能咧到两边的耳朵根。尖尖的额头下面,长着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多是直勾勾地看人,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他是一个活物。

不过小五叔抽烟是很有范儿的。偶尔高兴,他便从二爷爷的烟笸箩里抓过烟纸,先是卷成一个喇叭筒儿,再慢慢将黑黄的烟末儿徐徐填入其中,上端捻紧,下端用唾沫粘住,然后掐头去尾,美美地叼在嘴上。烟卷儿点着了,他先猛地吸上一大口,然后脑袋后仰,双目微眯,白烟便从他的鼻孔里急嘟嘟奔涌而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有时因为用力过猛,烟卷儿瞬间起了明火,他便迅速地将火吹灭,紧接着一小口一小口地浅吸。成圈儿的白烟从他的嘴里喷出来,像鱼吐泡沫似的,一个一个往上腾……

小五叔庄稼地里的活儿不行,拾草拾粪却是好手。记得那时每天总有拾不完的草,今天串杨叶,明天搂茅草,再不就扛上䦆头去砍棉槐楂子……小五叔每次拾的都比我们多。这也难怪,我们往往借着拾草的因由,干着捉蚂蚱、烧长虫的勾当,而小五叔却一心一意不住地干。等我们疯够了,小五叔的草篓子也快满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我们便慌忙急促搂起草来,蓬蓬松松地放入草篓中,打肿了脸充胖子。每每这时,小五叔总是帮这个搂一耙,帮那个搂一耙……等大家的草篓子都满了,小五叔便挑起两个草篓子——一个是他自己的,另一个是“小不点儿”的,领着我们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可有一次我竟欺负了小五叔。那年春天,我们折了好些柳枝,专心致志地做起柳木哨来,嘴里还不住地念叨:“柳木哨,槐木哨,你不响,我不要……”做好了,大家就比赛,看谁的哨最能响。比来比去,就数小五叔做的那支响声最清脆。我就去看那支哨。小五叔却将木哨高高举起来,说什么也不让我看。我便恼了大花脸,摸起砖头坷垃没深没浅地向小五叔掷去。小五叔“嗷嗷”怪叫着,左躲右闪。小伙伴们不但不阻拦,还跟着瞎起哄。终于,一块大坷垃砸在了小五叔的脚面上,只听他“哎哟”一声,蹲在了地上,眼里噙着泪花……

后来小五叔就失踪了。那是一个下着大雾的清晨,小五叔一大早就出去拾粪了,可直到吃早饭仍不见回来。一家人都慌了,也顾不得吃饭了,急急火火地四下里找寻。“小五,回家吃饭了!小五……”雾散了,田野一片空旷,谁也没寻到小五叔的下落。早饭过后,村里有自行车的全部出动了,三个一帮,五个一伙,兵分数路,方圆几十里找了个遍,竟是尸影不见,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没有消息。小五叔就这样离奇地失踪了。

多年后的一天,我忽然发现小五叔正坐在一棵大树下悠然地吸着烟,便激动地喊了起来:“小五叔!小五叔……”他一看是我,爬起来撒腿就跑,边跑边喊:“不疼!”“我再也不打你了,小五叔,二爷爷二嬷嬷一直记挂你呢!”然而小五叔并不听我的,仍是拼命地逃。我就在后面拼命地追。眼看就要追上了,突然窜出一只大狗,一下子咬住了我的臂膀。我不由地“哎呀”一声叫……

“吱哟什么,你这个懒虫,该吃饭了!我不拧你你还不醒哩。”妻柔柔地白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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