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象棋的喜爱,一直想写一篇下棋的文章,因为琐事,迟迟没有动笔。今年春节后得闲,父亲邀战,触动了我拾笔的心绪。
父辈老弟兄七人,父亲乃是长兄。其中下棋水平不错的,有父亲,还有五叔和七叔。他们三人棋力相仿,对阵互有胜负,在本地方圆十里八里,水平也算上数的。父亲棋风沉稳老练,中残局不错,犹如武侠小说中的内家高手。五叔棋风凶悍,中局搏杀力强,犹如外家高手。七叔攻守均衡,属于内外兼修型的。倘若仔细比较,还是七叔略强一些,但这话是不能当他们面讲出来的,父亲和五叔听到了必定会反驳——你七叔那棋比俺俩可差老鼻子了。
每年的正月初一,我们一定是要回老家给老少爷们拜年的,那时祖母还健在。我们一行十几个人头顶繁星,耳听着四面八方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呼吸着飘荡在空气中淡淡的硝烟味道,在新年夜的寒风中,四处给各家拜年。拜完年回到家中,天已大亮了,父亲五叔和七叔早已迫不及待,摆上棋子,杀作一团。可以经常见到的场景是,“不曾输棋”的自卖自夸水平高,还不忘刺激对手几句,"不曾赢棋"的肯定是哪儿都不服,继续挑战。而那时的我棋力尚弱,只有作“观棋不语”的“真君子”样貌。
我们晚一辈的叔伯兄弟也是七人,可惜会下棋的只有我一个。我学棋不早,十四岁时由一位同学教会的。初学的前几年,由于学业等原因,水平尚谈不上什么长进。直到二十岁那年,偶然得到一本《象棋》,自此开始,我的棋艺水平开始进步。刚开始打谱,什么炮二平五,马八进七,一点也看不懂,周围也没人明白。出于对象棋的喜欢,琢磨来琢磨去,终至于无师自通。学会打谱,对我棋艺的提高有了很大帮助。此后,我开始订阅《象棋》,《上海象棋》,《北方棋艺》。《象棋》和《上海象棋》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停刊。只有《北方棋艺》后来改名《棋艺》,一直订购至今。
“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棋力渐长之后,自然就按捺不住,时时意欲与家中“三大高手”过招。乍始时,他们老哥仨是不屑一顾的。七叔有一次竟然酒后大话,说我一辈子都下不过他。"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心中自然不服。真正开始对局以后,他们感受到了压力,其中一局我赢得比较精彩,抓住五叔急于进攻,中路露出破绽,我连弃车炮,最后炮兵妙杀。弹指间又过一年,期间我打谱更勤,春节后再对局,父亲他们已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曾杀的五叔语“心惊胆战”。至此,对于我家中棋王的地位心悦诚服,绝无异议。只是回到他们哥仨的范围内,还是一如既往,谁都不肯在口头上落了下风。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二十几年过去了。期间,经历祖母过世,父亲年事渐高,棋力竟亦大不如前。五叔患病在床,下棋已是奢望。少了俩对手,七叔也不怎么下了。不过每年春节期间,步态已明显迟缓的父亲,总要提出跟我下几盘棋。对于下棋,我们父子是约定互不让棋的,望着棋盘对面陷入沉思中,已是满头白发的父亲,我心软了。
我想,父亲不仅是在跟我下棋,也许,他是在回味曾经的那些美好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