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带着期盼、带着憧憬走出家门,游走在外,历经坎坷,创业打拼,在工作闲暇之余,一定会对养育他的那片土地感慨万分,心生感悟。
是的,所有土地都是值得膜拜的。而生我养我的家乡的这片热土,让我充满热爱,感到敬畏。我思念它,他是那样的自由而宁静,那博大的胸怀,让我的心灵栖息、依偎。
风吹黄叶落,复又秋阳红。黄润如玉的玉米透出不折不扣的乡土气息。
漫步田野,秋风拂来,满目五彩斑斓的秋色……丰收的喜悦伴着汗水,写在父老乡亲的脸上。
每到秋收时节,我就会回到这片再熟悉不过的田野,去帮助兄长收割玉米。因为越是接近自然的地方,也往往越接近一个人的灵魂。所以每当闻到泥土的芳香,我那放荡不羁的心才能平稳安静。
农民的自尊心跟土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在回家跟母亲一起吃着庭院里种植的鲜嫩的菠菜、萝卜、大耳朵扁豆时,母亲向我讲述旧时挨饿的光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家里劳动力少,没的烧,没的吃,一家老小饥肠辘辘。有奔头的,一家家、一户户都拖家带口闯东北去了。父亲也跟母亲合计着,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打算也要去闯东北。那时候,我年少还不懂生活的真谛。一位邻居大婶不无讥讽地向母亲说:“守着这么多张口,能出去倒是好样的!”一向自尊好强的母亲,当场回敬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饿不死就守在这里!”之后,母亲偷偷地买来几只小兔,又赊了一群小鸡,在院子里充实着快乐。父亲则在每次收工回家的路上,割上一大筐青草背回家喂猪、喂兔,用来兑换些钱粮,供我们上学。小日子总算是一天天地熬过来了。
到了八十年代初,生产队实行大包干。分到好牲口,分不到“好田地”。结果,父亲抓阄抓到了生产队里那头膘肥体壮的大骡子。心想,地偏地远没关系。于是,父亲赶着马车将家里积攒的牲口粪、大粪、畜禽粪、草木灰肥等统统运到坡里,再割些青草混合成堆,沤在沟边地头,等庄稼收获后,全部均匀地撒到田地里,让庄稼鼓足劲生长。正应了父亲经常说的那句话:“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就像芝麻开花,节节高!
在父亲离去后,我曾邀母亲到城里和我们一起居住,母亲不允,我百思不得其解。
一日,我跟朋友去湿地看鹤。三三两两的白鹤到水洼边饮水,长长的嘴巴,浸在水中,松软的羽毛仿佛披上了一层云、一层棉。喝饱了水,白鹤扑开翅膀呼啦啦腾起,鸣声四散,在天空中久久回响。我看见鹤影在空中盘旋翱翔,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和云霞融合在一起,最后又折返而回,呈现出自然的生机。这让我忽然想起陶渊明的诗:“云鹤有奇翼,八表须臾还。”我想是这片湿地养育了白鹤,它怎能忍心离开养育自己美丽丰饶的乐园呢?于是,我明白了母亲的心思。
春天赠予大地一场绵绵细雨。一早我打开窗子,刷脱所有的疲惫,数落无声的秒雨连珠;听满天的莺歌燕语,看满地的风吹草动,任细雨自由撒落,纵天地真情互动。我掬一把芬芳的泥土,细细聆听大地的心音。“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四海而不泄,万物载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四书五经·中庸》)。是啊,这意思是说眼前的地,至多只有一撮土。至于它的广大深厚,承载着西岳华山,而不以为沉重,容纳着江河海洋而不会泄漏,万物都被它所承载;眼前的山,至多只有一圈土石,至于它的广大,草木在上面生长,禽兽在上面居住,宝藏在上面开发;眼前的水,至多只有一勺,至于它的深不可测,鼋鳄、蛟龙、鱼鳖在里面生存,财货在里面产生。这大地、山川、海洋的胸怀是何等地广阔啊!
走进田野,就看到大地里有植物枯荣,燕雀飞歌,虫蚁觅食。静心听鸟语,布谷声声翠,喜鹊喳喳叫,麻雀在和鸣。走在田间赏野趣,蚂蚁在偷运粮食,蚂蚱在吮吸汁液,蝈蝈在舞蹈,青蛙在高歌。走着走着,你会听到高粱籽实脱落的声响,一粒种子离开了“火把”,落在地上,一只老鼠在洞中窃笑……
小时候,看家乡的河既宽又深,成年后走出去,再回去看那条河,就变得又窄又浅了。不是河流变了,而是我们看世界的眼光变了。
“人乃大地之缩图”(明·洪应明)。我怎能忘记生我养我的土地呢?我从老家庭院里拔了一些韭菜根,捎了一些土,带回来种植在阳台上,给它浇水、松土,居然能长得旺盛起来。这让我对土地的爱惜日甚一日,达到了极致。
我最近看了著名作家冯俊科写的《鸦雀无声》这部中篇小说,字字饱含着对土地的深情,诉说着对故乡土地的爱恋。其中的真情是那样沉重地拨动着我这个农民之子的心弦。《鸦雀无声》是写一群因食用污染土地所产粮食而致“失语”的哑巴的故事。县里建化肥厂时,湨梁村的村民们都去争化肥厂排出的“废水”,为“肥水不流外人田”打得头破血流,最后不得不让废水多拐几道弯,普惠村民。一时间,大家兴高采烈,整个湨梁村都笑了。他们在欢歌笑语中,迎来了一个又一个“丰收年”。30年的时光,像吸袋烟的工夫,转眼就过去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30年后的湨梁村出现了很多哑巴。原来,工业废水中含有大量的有害物质,长期食用,含这种物质的粮食、蔬菜和水,可以致人变哑,这个故事发人深省。作家冯俊科认为,“人类对自然界的征服,同时就蕴含着自然界对人类报复的可能”。有专家认为,当今工业化是我们发展中国家的必由之路,我们要迎接它,拥抱它,但也要尽力把它可能带来的不利降到最低。绝不能犯《鸦雀无声》中30年前争废水,而30年后后悔莫及的错误。有专家测算,修复一亩废弃的土地须花费150万元人民币。有人粗略算了一笔账,若以一亩地年产收益1000元计,积攒150万元,则需要125年。急功近利势必殃及子孙后代。习近平总书记曾语重心长地提出“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的警醒,难道不是给我们敲响的警钟吗?
言为心声。此时,我想起当代著名诗人艾青的诗:“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