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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槐花(第一章 第四节)

  “我猜出来了,那个人一定是振山哥。”铃铛忽然插了一句。

  “是他。”槐花说。

  “那后来呢?你们是在什么时候又见面的?”

  “让俺想想……”槐花掐着指头算了一下,“再见到他,差不多是在一年以后了。”

 

  过完中秋节,王掌柜拟定了一份婚礼宴客的名单,要请杨树茂过目,顺便商量一些别的事情。等了几天,没见他进城来。要在往常,每隔三两天,杨树茂都要进城送一趟货。又过了几天,还是没见到他的影子,王掌柜不免心里嘀咕,别是他家里有什么事吧?差宝弟到东关他大女儿家去打听,宝弟回来说,槐花她爹病了有些日子了。

  王掌柜愣了一下:“什么病?”

  “说是请了先生,也没看出是什么病。”

  王掌柜心想,糟糕,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立刻雇了辆马车往沙窝村赶来。一走进院子,王掌柜就闻到从屋里飘出一股药味,等到见了躺在炕上的杨树茂,王掌柜吓了一跳,才几天不见,他已经瘦得不成人样了。

  “老哥,这是……这是……”王掌柜紧紧攥着他的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杨树茂挣扎着要从炕上爬起来,被王掌柜强按住了。“怎么说病就病了?先生是怎么说的?”王掌柜伏下身子问。

  杨树茂先是咳嗽了几声,歪头把一口浓痰吐在了炕下,这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也不知犯了哪门子邪,那日从城里回来,兴许是酒喝得有点多了……”

  王掌柜忙问:“你说的是节前那天吧?”

  “正是。”

  王掌柜记得,那天他去城里送货,考虑到马上就到中秋节了,就留他住下吃了顿饭,还请了马掌柜来作陪。那天他就看出他哪儿有点不对劲儿,只是没往心里去。

  “那天走到半道上天就……黑了,觉得有些犯困,就坐在驴车上……打了个盹,心想轻车熟路的,这驴也认得道,不至于找不着家吧。哪知这一打盹就……睡过去了。”

  “不会是那天夜里淋了雨吧?”王掌柜想起来了,那天夜里是下了场大雨的。

  “兄弟,淋场雨倒算不了……什么,干兄弟这行的,天天……海边上转悠,哪年不得……淋几场?咱这身子骨……还怕这个?”

  “那……”王掌柜有些犯糊涂了。

  “兄弟,这事有些……蹊跷啊。”杨树茂喘息了一会儿,又说,“你知道醒过来的时候……我在哪?”

  王掌柜想了想说:“总不会是……迷了路吧?”

  杨树茂看了王掌柜一眼,问他:“你知道张家坟在什么地方吧?”

  王掌柜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我的天,你不会是跑到那个鬼地方去了吧?”

  “谁说不是呢?”杨树茂又咳嗽了几声,拿起枕边的一块毛巾擦了擦嘴,继续说道:“那天,也不知道睡了多少时候,我听见打雷……睁开眼,才知道下雨了,那雨下得啊,浑身上下早就湿透了,我看了看四周,什么也看不清,我赶紧跳下车,想找个地方避雨,这时又打了一个雷,我这回看清了,四周……全是坟啊,我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

  “竟会有这种事?”王掌柜听得头皮都有些发麻了。

  “是啊,那地方在城东南,沙窝在城东北,两个地方隔着……几十里地呢,。”杨树茂说。

  “也许,是那驴受了惊,拐到叉路上去了吧。”

王掌柜想了想,说。

  “这样倒也说得通,可是……可是,往这边来的道上,压根就没有……没有去那边的叉路啊。”杨树茂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这就有些怪了。”王掌柜挠了挠头皮,转过身问站在一边的槐花她娘:“回来他就这样了?”

  “可不是嘛。”槐花她娘告诉王掌柜,那天日头老高了他才回来,浑身上下跟泥猴儿似的,躺到炕上就再也没起来。

  “饭吃的怎样啊?”

  “吃什么啊?已经好几天水米没沾牙了。”槐花她娘满脸的愁容。

  “请了哪里的先生?他是怎么说的?”

  “是城里的孟先生,他说是淋了雨,加上受到惊吓所致,开了几副药,也没怎么见效。”

  “我估摸着也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王掌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担忧,看他这样子,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好起来的。

  “兄弟,有句话,老哥张不开……这个口啊。”这时,躺在炕上的杨树茂又说话了。

  “老哥,您说这话可就见外了,咱们这是谁跟谁啊?”他想说什么,王掌柜其实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兄弟,我这病,说不定啥时候就要……我想让……让槐花,在家里多伺候……几天。”

  果真是这样,虽然已经料到了他会这样说,王掌柜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子,“这……”王掌柜吱唔着,伸手擦了擦鼻尖上的汗,他实在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回绝他。

  “老哥,这有什么张不开口的?兄弟依你……依你就是了。”王掌柜心想,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不答应他又能怎样呢?。“你安心养着,什么时候好了,再把人给我不迟。”

  “兄弟,那就……那就对不住了。”杨树茂往上抱了抱拳,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人会想到,杨树茂上演了一出“苦肉计”。

  在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之后,杨树茂觉得没脸再见王掌柜了。偏偏这个时候,那边捎过信来,让送一批黄花鱼过去,说是中秋节前等着用。杨树茂考虑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卸完货,杨树茂借口还有别的事情,连口水也没顾上喝就急着要走,王掌柜哪里肯放,说马上就过节了,今天咱兄弟们在一块儿喝两盅,当即吩咐店里的伙计去请马掌柜。杨树茂推托不过,只得把驴拴了。席间,王掌柜马掌柜频频劝酒,杨树茂心里有事,神思就有些恍惚,话没怎么说,酒倒是喝了不少。

  那天到家天就黑了,半路上下起了大雨。也不知是这几天心事过重的缘故,还是路上淋了雨,夜里杨树茂就觉得有些昏沉沉的,第二天在家里躺了一天,那注意就是躺在炕上想出来的。

  看来槐花是铁了心了,不过,她已经不再跟家里闹了,这阵子她老在他跟前提什么“解放区”的事情,说那边如何如何的。其实,那边的情况他早有耳闻,以杨树茂的精明,他已经预感到世道或许要变了。

  虽然嘴上没有答应,他在心里早就依了他了,不过,让他去跟王掌柜提这个事情,他张不开这个口。

  那就……就这么躺下去吧,他一下子想到了这个注意。

  从这天开始,杨树茂就不怎么吃饭了。

  又过了大半年,即墨县城解放了。

 

  民国三十七年初冬,驻扎在即墨县城的胶东军区独立营即将往南开拔。沙窝村的干部动员村里的女人们赶制了一批军鞋,去县城里慰问部队,这一次,槐花也跟着去了。

  打从去年秋天那桩事情发生之后,槐花这还是头一次进城。

  槐花跟宝弟的婚约虽说还未解除,但差不多成了一张费纸。杨树茂的病早就引起了王掌柜的疑惑,为了弄清虚实,王掌柜特意去青岛请了一位名医,来给杨树茂诊断,那位医生在回去的路上告诉王掌柜,他这位亲戚的病极有可能是装出来的,这就坐实了王掌柜的怀疑,知道他是在借故拖延。王掌柜清楚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配不上槐花,也深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为了给双方都找一个台阶下,也为了家人将来不受宝弟的连累,早在县城解放之前,王掌柜就让宝弟从保安队里辞了职,打发他回南方老家去了。王掌柜托马掌柜去跟杨树茂商议解除婚约一事,谁知杨树茂死活不干,说那样我还有什么脸去见老伙计?马掌柜知道他这是要给王掌柜留点面子,这件事就拖了下来。

  这支队伍就驻扎在县城东关,离尚书巷不远的一个空闲的院子里。

  槐花她们进去的时候,一队战士正排好了队在迎接她们。槐花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场面,面对着这些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解放军战士,槐花羞得不好意思抬头,只觉得两个腮顶在一阵阵发烫。

  但她还是觉得队列里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村干部把军鞋跟一位首长模样的人交接完了,那人冲队列里喊了一声:“董振山!”

  “到!”队列里有人应道。

  “把军鞋发下去。”

  “是!”

  那个叫董振山的带着几个战士跑过来,搬起装鞋的箱子往屋里去了,就在他转身的一霎那,槐花只觉得眼前亮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人是谁?

  怪不得刚才听着那声音有些耳熟,虽然他只说了那两个字。

  槐花只觉得心里一阵猛跳。

  自从那晚在村口分别之后,那个人的模样,连同他说话的声音,就印在她的脑子里了,夜里做梦都常常梦见他。可以说,是这个人说的那些话,支撑她熬过了这些日子。他说得真准,那天她就觉出他不是个打鱼的,可她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个解放军。

  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可他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突然间就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刚刚在众人面前的腼腆、羞涩,竟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她有了一种要去找他的冲动。

  这天,槐花借口要去姐姐家,一个人留了下来。

  在姐姐家吃过晚饭,趁着天还没有黑透,槐花又回到了那个大院的门口,站岗的问她找谁,她说出了白天听到的那个名字。

  站岗的冲里面喊道:“董班长,有人找。” 

  他很快就跑出来了,穿着一身军装的他,比起那身渔民的打扮,更威武了不少。

  他也认出她来了,一脸惊喜地跟她打着招呼:“原来是你,怪不得白天觉着有些面熟呢。”

  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那天……谢谢你啊。”她说。

  “你……还好吧?”他问。

  她点了点头。

  “那……还是到里面坐坐吧。”他邀请道。

  “不,我们还是去街上走走吧。”她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

  “那好啊。”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回头跟那位站岗的小战士说了声:“我出去一下。”就陪着她往街上走去。

  起初两个人还在一前一后地走着,董振山在前,槐花跟在后面,跟那晚上一样,但很快,槐花就跟了上来,两个人变成并肩而行了。

  槐花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他倾诉,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从那天的相遇开始说起吧,她心里有好多疑问都还没有解开呢。

  “那天……你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她问。

  “唔,你问这个,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是个侦察兵,知道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了吧?”想不到,他还挺风趣的。

  “那……你是怎么发现俺的?那荒滩上可是连路都没有的啊。”

  “这个……或许是上天的安排吧,我在那里迷了路,结果就发现了你,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说到这里,他朗声笑了起来。

  他竟然也这么说,槐花心里高兴极了。

  “那天,俺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吧?”槐花一直都在以为,那天给他的印象一定很糟糕,今天总算有机会问问他了。

  “是啊,我都吓了一跳,这里怎么躺着一个疯子啊?”他一本正经地说。

  “你坏!”槐花朝他扬起了手。

  “哈哈,你当真了。”董振山又笑了起来,“不过,我刚发现你的时候,还真的以为是个疯子呢,可走近了一看,那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疯子啊,看你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你一定是遭遇了什么事情,才跑到这个地方来的。”

  “你就一直在那里守着俺?”

  “是啊,喊你又喊不醒,离开又怕你被狼叼了去,就一直守在那里,直到你醒来。”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一齐笑了起来。

  就这么来来回回地在院子外面那条街上走来走去,天已经完全黑透了,槐花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听你口音,你家离这里老远吧?”槐花换了个话题。

  “我是昌邑人,离这边有好几百里地呢。”他说,“昌邑这个地方听说过没有?”

  槐花摇了摇头。

  他一边走着,一边指给他看,“就在那边。”他手指着西北方向,“我家也离海不远,不过,那是渤海,我家就在渤海南边,离海边还有五十里地呢。”

  一提起家乡他就像开了话匣子,说起来没完没了,“我们那边是平原,一眼望不到边呢,到了夏天,到处都是青纱帐。”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自豪,“你见过青纱帐没有?”他问她,不等她回答,他继续说下去,“还有树,各种各样的树,杨树啊,柳树啊,梧桐啊,还有洋槐,多了去了,从远处看,村子都被树遮盖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房子。”

  槐花听得着了迷,她想像不出一个被树木罩得严严实实的村子,会是什么样子,她的沙窝村可是连一棵树都见不到啊。

  槐花真想听他这么一直说下去,可是,院子里响起了吹号的声音。

  他告诉他,休息的时间到了,他该回去了。

  她送他回到门口附近,分手的时候,她悄声说道:“明天,还在这里。”

  他说“好啊。”

  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道:“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杨槐花。”她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董振山是从家里偷着跑出来当兵的,跟槐花一样,也跟婚姻问题有关。村里的媒婆上门来提亲,女方是邻村高家沟的,比董振山大两岁。董振山是家里的老大,这时已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他爹考虑到家里正缺少劳力,听媒婆说那女的如何如何能干,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进门来保准能顶家过日子,就动了心。本来说好了等收完麦子就给他们订亲,可是就在麦收前的一个下午 ,董振山跟村里的几个半大小子去五里外的潍河洗澡回来,路过高家沟的一处杏园时,见那树梢上的杏已红了大半,忍不住想要摘几颗下来打打馋虫。瞅瞅园子里没人,几个人蹭蹭几下就上了树,就在他们伸手摘杏的当儿,忽听得树下猛喝了一声:“嗨!”

  伙伴们全都傻了眼,往下看时,竟是个

粗壮的丫头,手里擎着一根木棍,正在横眉立目地瞪着他们。

  谁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哪里来的野小子,敢偷俺的杏,看俺不打折你们的腿。”丫头的嗓门像个男人,又粗又响亮,手里的棍子在不住地抡晃着。

  几个人胆颤心惊地跳下树来,怕她的棍子敲到身上,想跑又不敢跑,只好傻傻地站着。

  “快说,是哪个庄的?”丫头喝道,露出满口的黄牙。

  “槐树庄的。”他们当中胆子最大的双成说道。

  “槐树庄?”丫头的脸红了一下。

  “这位大姐,你就饶了俺吧,他媳妇还是你们村里的呢。”双成指着一边的董振山说。“振山,你媳妇叫……叫什么来着?”他问。

  “好像……好像叫……转香。”董振山想了想说道。

  丫头手里的棍子掉到了地上,她突然双手捂脸,一转身跑开了。

  几个人愣了一下,等明白过来以后,都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只有董振山铁青着脸,在回家的路上,一言不发。

    ……

  听董振山讲完跟那个人头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槐花笑叉了气,扶着他的肩膀半晌直不起腰来。

  “那往后呢?跟她订亲了没有?”槐花笑完了,催着他赶紧往下说。

  董振山说,回到家里以后,就把刚才的事情说给他爹听,谁知他爹听了以后,高兴地拍了一下大腿,说我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儿媳妇,泼辣,能干,将来过日子准是把好手。又说模样儿顶什么用?能当饭吃?董振山咕嘟着嘴说反正我不愿意,他爹又拍了一下大腿,说这事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董振山不敢跟他爹犟嘴,又不愿意听他啰嗦,就借口有事躲开了。

  等收完了麦子,董振山他爹进城去置办订亲用的物品,回来以后,儿子不见了。

  其实,董振山想去当兵,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就厌倦了整天跟土坷垃打交道的日子,不愿意像村里的大多数人们一样在这块巴掌大的土地上过一辈子,更不愿意让他爹像调教牲口一样地吆来喝去。他想出去闯一闯,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唯一的办法是当兵去。那时候昌邑这块狭长的地面上活动着三支队伍,日本人占据着县城和中间的大部分地盘,共产党的游击队常在北部沿海一带活动,东南乡则被国民党的一支杂牌武装四纵队控制着。他痛恨日本人,也看不惯四纵队的胡作非为。他没有跟共产党的游击队打过交道,不过,他倒是听说过,这支队伍是真心抗日的。村里贩盐的刘大头常年在外边走村串巷,村里传说他就是游击队的交通员。董振山不止一次听他讲起过游击队的故事,讲他们如何伏击鬼子运粮的车队,如何化装成卖鱼的小贩去端掉鬼子设在夏店的据点,这令董振山很是向往。他曾经在爹跟前提起过想去参加游击队的事,他爹当即就给了他一个耳刮子,说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以后他没敢在爹跟前提过这事,但这想法一直装在他的心里。

  董振山是村里的刘大头亲自送到游击队里去的。这是在民国三十六年的夏天,刚收完麦子不久。临走之前,他给家里留下了一封信,除了告诉家人他干什么去了,还说如果再逼他跟那女的订亲,这辈子就再也不回来了。

  董振山的爹也不是个死牛蹄子不分丫的人,他早就看出这个孩子将来不是个死在炕头上的,既然拗不过他,那就由他去吧。好在跟那一方还没订亲,不至于让老少爷们说闲话,就去媒婆那里把亲事辞了。那媒婆心里虽然不愿意,嘴上倒也说不出别的。

  槐花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两个人重逢之后的第三个晚上,董振山告诉槐花,他们明天就要开拔了。

  槐花问他:“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董振山沉思了一会儿,说:“但愿如此吧。”

  “你什么意思?”槐花不解地问。

  “你别忘了,战争还没有结束呢,我可是脑袋别在裤腰上的啊。”这种时候,他还没忘了幽默一下。

  “净瞎说。”槐花差点要拿手去堵他的嘴。

  两个人好长时间都没有再说话,就这么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时地抬脚去踢一下路上的石子。不知不觉地,他们走出了部队门前的那条巷子,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沾在脸上,不点都不觉得冷。刚刚解放不久的即墨县城,安静得就跟睡着了一样。

  一片黑乎乎的树林出现在面前,槐花想起了去年秋天的那个晚上,就是在这个地方,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那天,她的心里充满了厌恶和恐惧,她拼命地挣扎,才逃过一劫。而此刻,她竟然有了跟那一天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她好想让眼前的这个男人抱在怀里。

  “我们去那里边说说话吧。”她指着路旁那片树林说,一点都没感到难为情。

  他犹豫了一下,就跟在他的后面往那里边走去。

  不知是因为地滑,还是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反正,她趔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一双有力的大手迅速拽住了她的胳膊,也许,是那两只手太过用力了吧,她身子一歪,竟然靠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两只胳膊突然就像水蛇一样把他缠起来了。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就死死地绞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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