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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邑北乡“老鳖湾”

提及早年间的昌邑柳疃丝绸业,昌潍大地乃至周边地区大凡上了几分年纪的人,几乎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真是好一派“家家养蚕忙,户户机杼声”的繁盛局面啊。

柳疃丝绸的原料,最初来源于胶东半岛的牟平、海阳、栖霞、莱阳和鲁中南山区的日照、诸城、莒县、沂水等地。后来,辽东半岛的柞茧也过海源源而来。清朝道光年间,柳疃的丝织业日益兴盛,茧绸品种逐渐增多,质量不断提升。当时生产出的诸多“抢手货”,就有南山府绸、明丝绸、老宽绸二十码、五十码、大黄绸、小黄绸、一六绸等。这些当时名副其实的“山东好品”,无一不是用料精良,配丝讲究,美观典雅,经久耐用,深受海内外市场欢迎。与之同时,头脑活络的织造业主还借鉴传统的染布工艺,开启了本土丝绸印染业之先河。

  清宣宗道光二十四年,昌邑西北乡瓦城村的赵连运率先于柳疃开设了“福盛店”茧庄(复兴店前身)。龙池街的齐恩明也至此开设了“广盛店”。时隔不久,“双盛合”、“公聚栈”、“合盛栈”等十几处丝绸商号相继开设营业。继此,柳疃丝绸商号如雨后春笋般蓬蓬勃勃地发展起来。这些丝绸商号将购进的原料,分发至四乡八疃农户,你缫我织,再依据加工工日费用和产品质量优劣等级,于月底或季末结账。如此一来,既兴起了当地农闲时节的家庭手工业,各商号亦不必再投入巨资另上缫丝和织绸设备,逐步确立了一种集社会加工、工贸相联为一体的独特产业格局。

到清末民初,柳疃柞丝绸业发展到了鼎盛时期。其时,恰好途经昌邑南部的胶济铁路竣工投运。内陆与沿海诸港口的接通,使得地处莱州湾畔的柳疃,日渐繁荣成为一个熙来攘往的沿海商埠,各地客商纷至沓来。而老一辈昌邑人“背着绸子下南洋”那些脍炙人口的鲜活故事,乃至热热闹闹的传说,正是由此衍生而来的。

话说清朝末年的一个冬至月将尽时节,昌邑老家已然是雪落数层,那雪啊据说照旧“老鼻子”厚了。彼时彼刻,有远在南洋某地一柳疃绸庄帮工的年轻伙计,照例沐浴在东南亚温润的热带季风气候当中,每日间忙里忙外,并不知年节将至了。忽而接到家信,净手之后拆封阅过,方知乃是家中父母,催促其速速返家完婚的家书。

须知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可是重如泰山的呀。更何况,“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婚姻大事,乃是传宗接代的头等要务啊,谁敢耽误行程呢?

少不得一番请假辞行、盘点出入、交接账目、领取薪金。掌柜的仁慈厚道,将原本应该于“腊八”那日才举办的一场“关板儿”聚餐,提早放上绸庄日程,就做了个“送行宴”。按照老家的规矩,“滚蛋饺子落脚面”。餶餷(昌邑方言,就是饺子)之外,总之是山珍海错地张罗了一大桌子,聚集起一帮子同乡伙计,点上洋蜡烛,大约是南洋椰子酒加上老家带过去的串香烧酒,觥筹交错地喝了大半夜。

末了,掌柜的又打袖笼当中摸出个装了雪白纹银的红绸包儿,说你这是奉父母之命回家成婚呢,成了婚也就是成了人,这个红包就权当是老乡们的贺礼云云。结果,把这个已然喝得晕晕乎乎的伙计,硬是感动得抽抽搭搭地哭到了下半夜。

“待要走,三六九”。冬至月二十九那日,候船之时,伙计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仍有些昏昏沉沉。不知道什么时辰,被人轻轻拍了拍肩背,这才懵懵懂懂地睁开一双眼睛。

好似仍在梦境中一般,悄没声儿地过来个面色黝黑的男子,约有三十左右的年纪。搭眼一看,面目相仿。又身处在异乡外国的,尽管陌生,当然就很有些亲切。

言来语去一番,弄明白了:原来这也是个昌邑老乡,同样在南洋营务茧绸生意。年关将近,路途遥远回不得家乡,打听到有老乡返回,要将一封家书给父母捎回去。看看信封,那上面工笔小楷写的是:昌邑北乡别湾村,父亲大人收悉。

小伙计看罢,当场就表态,说这有什么问题呀?您就瞧好儿吧,甭说咱是“一块土上的人”,老话儿讲不是还有个“亲不亲闻乡音儿”么!管保替兄长您送到就是。按南洋礼节拥抱过之后,登船北返,竟然是那个季节少有的南风浩荡,而且走海路并不必讲究个晓行夜宿。一路之上昼夜兼程,不几日,便望见了家中那座戴着顶“雪帽子”的青砖门楼——那个亲切劲儿,不絮烦也罢。

新婚“九日”这一天,已然是农历的腊月二十了。不必说,年味渐浓起来。那日午后,小伙计陪毕来家“叫九日”的媳妇娘家门儿里亲戚,猛地一下子就想起来送信这件事。心说“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这是多少辈子的老规矩了,可不敢拖过“辞灶”小年儿去。“辞灶”之前,庄户人家全年拖欠下的帐债、钱粮啥的,都要一概还清,不然的话,就要落人讲说个不讲信用呢。大男人顶天立地,如若是信用毁了,门里门外还咋混人?想来想去,禁不住立时出了一身冷汗,便连忙赶趁着酒劲儿,捏起那封信就转身出门,一路奔北乡方向去了。

酒这东西,好处归好处,有时也免不得会误事儿。踩踏着脚底下“嘎吱嘎吱”的积雪上路之后,小伙计又捏出那封信瞅了瞅,这一看哪,就恨不得伸出巴掌狠狠地扇上自己几个大耳刮子。你道为何?当初在南洋码头接了人家这封信的时候,何曾问一下人家“父亲大人”姓甚名谁来呢?

无奈之下,也只得沿途一路打问“昌邑北乡别湾村”的话头。哪成想话一出口,皆被人当了“耍酒疯”的“醉汉”,惊吓得回避不叠。郁闷之极,见天色已晚,就在潍河入海口以西一片结了厚厚冰凌的缓弯儿之处坐下来,生着一肚子闷气,渐渐地就有些打盹儿起来。

也不好说困了多大一会。忽一阵凉风袭来,小伙计一个愣怔就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好家伙!眼前一片亭台楼阁,近便处雕梁画栋,灯火辉煌,竟突如其来蓦然现出个透着富贵气派的村落呢!

随后的情节,就犹如曹雪芹先生所著《聊斋志异》当中那些鬼狐故事一般,有些透着俗气了。不外乎“暮色四合当中,村中走出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儿”之类。不过该村走出的那个老头儿,在送信的小伙计看来,还有一个特征乃是“既矮又矬”的驼背,像是乡村戏台上出现的“土地爷”形象一般,煞是令人惊诧。

接过家书去,老头儿当然少不得一番千恩万谢的寒暄。只是末了,却并未出现像是外地其它版本传说当中描述的,诸如“将小伙计迎入村中,珍馐罗列之后,美人侍寝、环佩叮咚、暗香袭人、颠鸾倒凤”之类羞人答答的香艳情节。因为彼时当下,小伙计已是成家之人。若是再令人家“风月”一番,那就不免有失厚道了。

当地的传说是:白胡子老头儿接过信去,为表谢意,旋即转身取过一架竹丝篓子递于小伙计手中,且嘱咐其天寒地冻,不宜久留,还是作速返回贵府去吧云云,并未留饭留宿。

返程途中,小伙计藉着满天星光,俯首看看竹丝篓子当中所盛之物,不过是大半篮子黄豆芽儿罢了。想来不免有些气恼了,年轻心性,颠倒过竹丝篓子,就将那些昌邑北乡并不稀罕,每年腊月当中老母亲都要在热炕头上生发了,预备正月里待客的黄豆芽倾倒进雪地里了。只有那一架竹丝篓子,小伙计叹口气思忖了一下,还是挎回家中,留待正月里走亲访友,装饽饽时用吧。

疲惫气恼至极,免不得一夜沉睡。翌日起来,洗漱过后,小伙计仍有些气恼地撒目一眼昨天深夜挎回来的那架竹篮,见竹篾缝隙当中,仍勾搭着几根儿黄豆芽,便顺手取下,捏于掌中观看。细看之下,金光四射,小伙计乃是见过世面之人,竟亦止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你道为何?原来那几枚残留下来的黄豆芽,竟然是精金材质做成的啊!

当年替人送信的小伙计去过的那个“昌邑北乡别湾村”,至今还在。不过并非什么村子,而是潍河入海口拐弯儿附近,一处经千百年激流冲刷而形成的深潭,当地人称“老鳖湾”。早年间偶遇天旱,即便河道干了,它也常年绿幽幽的深不可测,常有人于晴好天气之下,见到有“大如锅盖”的“千年老鳖”出来晒盖。只是后来潍河取直改道,昔日的“鳖湾”就逐渐“沧海桑田”为一大片沃野良田,今属于昌邑市柳疃镇的潮海村所辖。

至今流传于绸乡昌邑的这则古老的故事,当然属于神话传说范畴。只是当地人们从中得到的感悟是:诚实守信,诚然乃为人之根本。而豁达大气,或许正是更多收获的源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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