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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洋矬子”过鳖湾

一九三八年二月,日寇占领昌邑之后,出于对经济掠夺的战略考量,一直对昌邑北部特有的“丝绸之乡、鱼盐之利”垂涎三尺。野蛮的“三光”政策及残酷的经济封锁之外,更对活跃于我胶东抗日革命根据地通往鲁中南、转去陕甘宁边区的红色交通线——“渤海走廊”附近的昌邑抗日军民采取了日益频繁的扫荡围剿。此种背景之下,昌邑抗日武装力量一度遭受到了巨大损失,主要根据地被压缩到潍河入海口东西两岸附近,一条南北狭长的沿河带状区域之内,还有龙池的马渠村及其以北几个相对偏僻,便于隐蔽和转移的村庄。

铁蹄之下,人民生活异常艰难,抗日战争形势极为艰苦。面对日寇的淫威,当时的昌邑县党政机关,团结带领广大军民迎难而上,坚持斗争,努力作战。一面神出鬼没坚决反击敌人的扫荡,一面毫不气馁地开展生产自救运动,有力地瓦解了日伪顽势力的军事围剿和经济封锁,为此后抗日武装斗争形势的根本好转,奠定了坚实的组织、物质和军事斗争经验基础。

其时,昌邑北部沿海的潮海村,由于历来是个传统的商贸集镇,市井俨然,客商云集,不仅是我党政军基层机构的常驻之地,而且也是敌伪顽势力时时觊觎着的一块“肥肉”,借扫荡之名,频繁进村入户敲诈抢掠。当地群众一提起日本鬼子的恶行,无不愤恨得咬牙切齿,市井方言统称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日寇为“东洋矬子”,可谓极尽蔑视促狭之意。

一九四一年的农历五月十三,这一天本是当地民间传说“关(关羽)老爷磨刀”的日子。农谚道“大旱三年忘不了五月十三”,照往年经验来看,无论如何是该下一场不大不小的“磨刀雨”的。可是看看日头都有好几杆子高了,四望天际,偏偏还是万里无云的气象。

正是麦收时节。俗话说:三秋不如一麦忙。如火的骄阳之下,如果磨蹭到即将到口的麦子“焦了梢儿”,麦穗子们迸裂开来,那么老百姓们辛辛苦苦不容易“扒嚓(方言:栽培、伺候之意)”了数月之久的粮食,就将要遭受巨大损失了。

看看还有群众拤着镰刀,在家门口“二思(犹豫之意)”着观望天气,隶属于昌邑县大队(前身为八路军寿昌潍游击大队),刚刚结束晨间军事训练的一支八路军队伍,在指挥员陈三(一说乳名为亲三,潮海村本村人)的指挥之下,立即敲响铜锣,敦促群众磨好镰刀,推起架子车,迅速投入到抢收当中去。

晨训之后饥肠辘辘的数十名八路军战士,顾不得“打个尖”儿,亦在陈三的率领之下,以班为单位,于田间地头就地围架好枪支,分头走进劳力单薄的农户田间,俯下身子投入小麦抢收。一时间,窸窣作响的麦浪里,只见银镰飞舞,军民们挥汗如雨,割麦打捆,进度如飞。一大片金灿灿的“麦个子”,须臾就“老牛腰”似的躺倒了一坡(田地)。

近午时分,日头毒辣辣地当头照着,麦粒子极易崩落,并不是抢收麦子的最佳时机。须待到半过晌时分,一阵不罢一阵的干热风稍作停歇,才好一鼓作气,重新开镰。

队伍拉回村中驻地,热情拥军的村中妇孺们,因为充不得麦季抢收的劳力,早已经罄其所能地将一罐罐煮开了花的绿豆汤,外加一卷卷裹了煮鸡蛋的“油点葱花儿”瓤子饼备好,端上了八路军们的饭桌。刚要一声令下,全体开饭,忽听得村头担任外围警戒的流动哨接连鸣枪三响——这可是当时级别最高的敌情紧急战斗警报啊!

平日里久经沙场,训练有素的八路军战士们立即腾身而起,须臾之间枪在手,弹上膛,集合整队,按照战斗预案,紧随着指挥员陈三向战斗地点运动过去。

全体指战员运动至村东潍河西堤时,但只见绿汪汪的河道当中,大批的日伪军,在一名骑了匹高头大洋马的日军头目指挥之下,已经自河东岸乌压压地运动至河道中央。看上去,足有数百名之多,情势极其紧急。

面对直奔河西岸疯狂叫嚣着压过来的强敌,指挥员陈三面不改色,沉着应对。利用地形地貌熟悉的优势,八路军迅速占据制高点进行隐蔽。待敌人运动至有效火力打击范围之内,指挥员陈三一声令下,我军长枪、短枪一齐开火,手榴弹犹如下雹子一般在敌群当中炸开。顿时,冲在最前方的敌人,像一具具烂透了的面袋子一般,“噗嗤噗嗤”成片地倒了下去。

约至下午申时左右,战斗已展开数个钟头之久。放眼望过去,但见敌方先头阵地之上,一大片日伪军尸体横七竖八躺作一地,受伤的敌军鬼哭狼嚎。而我方阵地之内,负伤的八路军战士也已经达到十多名,且装备明显差距于敌方,弹药也所剩不多了。眼看着日军头目挥动战刀,又威逼着一群专门负责“打前站”的伪军发起新一轮进攻,敌方的“歪把子”机枪也喷吐着血红的火舌不住点儿地“突突”过来,为保存宝贵的抗日有生力量,陈三果断地发出了伤员在先,全体转移的命令。

转移至村南一片坟茔地中时,主动慢下来断后掩护部队的陈三,不幸被敌方一枚榴弹炸掉了右脚后跟,鲜血顿时犹如泉涌。他强忍着钻心剧痛,声色俱厉地命令返回来救援的战士们,除去伤员们尽快于尚未收割完毕的麦地匍匐隐蔽之外,其他战士赶紧武装泅渡通过潍河(故道东西走向的一段慢转弯)当中的“老鳖湾”水面,向我马渠根据地方向实施机动,并请求增援。

部队藉着坟茔掩护向西南方向开始转移之后,陈三继续隐蔽于一处古墓穴当中,接连将集中起来的最后十余枚手榴弹,既准又很地甩入敌群,将蝗虫一般涌上来的敌人炸得血肉横飞,蒙头转向。当敌酋终于发现,隐藏于坟茔当中将他们好一顿收拾的所谓“八路军主力部队”,实际却只有一人时,简直气炸了肺,发疯一般地指挥着日伪军,不顾一切地迎着陈三的连续狙击,发起了正面冲锋。

就剩下一颗子弹了。陈三轻蔑地微笑着,扫了一眼围上来的敌人,将最后一颗子弹,从容地射入自己那颗高傲的中国头颅。日军为了泄愤,野兽般一拥而上,“嘁哩喀嚓”地上了枪刺,朝着陈三那具魁梧高大的遗体,恶狠狠地接连捅了八刀。陈三壮烈牺牲那日,正是他新婚之后的第三天。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陈三的钳制,日军头目如释重负。为继续追击正向西南方向实施机动转移的八路军部队,既矮又矬的日军头目心急如焚地跨上大洋马背,急不可耐地“据”起一架望远镜,朝向着西南方向瞭望过去。这一瞭望,竟然在马背上乐了。你道为何?

原来就在不到一箭之遥的西南方向,有一段呈东北西南走向慢转弯的潍河河道。于“东洋矬子”们看来,已然“溃不成军“的“土八路”们,竟然就连撤退也显得“拙劣不堪”——就在那一段蓝莹莹的水面之上,八路们“倒退着”行进在仅仅才齐腰深浅的河水里,还慢慢吞吞,磨磨蹭蹭的。

日军头目狂喜之下,心里八成是这么琢磨的:八路们弹尽粮绝,大概集体精神崩溃了吧。人跑得再快,也跑不过马腿呀?何况还如此磨蹭,捉活的吧!

想到这里,这个狡猾凶残的日军头目猛一下子来了“武士道”精神,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冲了过去。瞧着“领导”都如此“奋不顾身”的神勇,一众日伪如同打了鸡血般亢奋地嗥叫着发起了冲锋。眼见得疾如追风的大洋马前蹄子刚一踏进水中,说时迟那时快,日军头目军刀都挥舞起来,却“忽楞”一个跟头,连人带马一同翻入水中。

恰好此时,马渠抗日革命根据地的八路军闻讯增援过来,立即会合正在实施转移的部队进行反击。尽管隔着河面,我军的重机枪投入战斗,方才还咋咋呼呼、不可一世的日伪军猝不及防,立即又被撂倒一片,剩余的敌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全都哭爹喊娘地抱头鼠窜了。

日军头目连人带马一头栽进去的那处水面,当地人称“老鳖湾”,乃是由于潍河行洪时,千年万辈子冲刷而成的一处滋泥潭,可谓深不可测。八路军战士们转移时,腰部显露于水面之上,按照陈三部署佯装“慢吞吞”地“倒退着”过河,其实那是当时熟稔水性的人们几乎无人不会的一种游泳技巧,叫做“站洑(游泳之意)儿”。可惜如今,似乎已经失传了。

跟据当地群众描述,当天擦黑儿,“东洋矬子”们还飞过来两架“老母机(飞机)”,就像两头病牛叫唤似的,嗡嗡嗡地在“老鳖湾”上方低空盘旋了多时。有胆大的孩子趴在堤坡上,据说都能看见飞机里戴着“牛皮帽子”的“老母机把式”,十有八九是来找寻那个连人带马栽进深潭里“尸影不见”的“东洋矬子”的,“显见的”是个“不小的官儿”。结果不用说是人,就连那匹大洋马也不见半根毫毛,倒有些可惜了儿的。八成儿是叫老鳖们给“咪西”了。

战斗结束之后,昌邑党政军民为英雄陈三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商议着于烈士陵园安葬时,陈三的老母亲颤巍巍地捋了捋花白的头发,缓缓地开口说道:俺亲三是为打“东洋矬子”死的,就把他埋在俺庄子近处吧。俺不管哪霎儿想儿了,只要是还能走得动,抬腿就能走过来看看······(素材引用自八零年代版《青乡乡志》以及当地民间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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