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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邑围子街道梁郜村“梁把头”小传

梁把头,原籍是本市现在的围子街道梁郜村。他是我祖母堂弟,我爹叫他二舅。爹在海北(渤海湾北崖的东北地区)八年,1946年土改之前一直寄居他处——吉林省白城子市。

我祖母娘家家境殷实,乡下田产丰裕,骡马成群,且在青岛,莱州,烟台等地皆有商号,当年是梁郜村首屈一指的人家。祖母娘家姓梁,但与梁郜村梁姓不是同宗,祖母的梁姓祖上与昌邑县城里的梁姓同宗,县城梁姓因为在梁郜村有大量田产,随派一男丁常驻梁郜村,此男丁即为祖母梁郜始祖。爹这二舅,后来白城子市的梁把头就出生成长在这样的人家,梁把头自小天赋过人,琴棋书画,刀枪棍棒无所不通,且性格放荡不羁,桀骜不驯。青年时期,他竟然拉起一支匪帮性质的队伍,不久被同类匪帮打垮,他也因为有命案在身,迫不得已流亡天涯,只身逃亡海北。狼走遍天下吃肉,羊走遍天下吃草。梁把头是狼,他到达白城子很快站稳了脚跟,后来借助日本人的势力,建立了自己的地主庄园,拥有了自己的矿场,商号,并且把控了白城子市的毒品市场。伪满洲也是明令禁毒的,但毒贩只要进入梁家庄园,警署便不再过问。

梁把头在海北已经是家大业大,但他始终没有把他的原配妻子接到海北,只是把他在梁郜村的儿子和新儿媳妇接了过去。他的儿子叫“安东”,梁把头昵称儿子一个字,“安”。安的性格随母,温文腼腆,说话做事慢条斯理,他丝毫看不惯他老子的行为做派,但半句话不敢多言。安在梁把头眼里也仅仅是个亲儿子而已,他形容安就是一滩鼻涕,一无是处,因此,安在梁家大宅院不做具体事务,最多帮助迎来送往,烧水倒茶。安媳妇不太一样,她性格泼辣,仰仗着自己的地位,丝毫不惧怕公爹,常常与梁把头开撕。梁把头也拿她无可奈何。安媳妇最看不惯的是她公爹的几个女人,经常拿她们出气,那几个女人见了她如同老鼠见了猫。为此,我爹在背后也没少劝解安媳妇,劝她少管二舅的闲事。

梁把头在白城子盛极一时,与日本人平起平坐,日本人称其“太君的一样。”我爹说。

然而,世事多变,日本人投降后,共产党迅速占领了东北,1946年春天,白城子迎来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土地改革运动,一场暴风骤雨迅速席东北大地!在这场土改运动中,梁把头首当其冲。穷苦百姓手持钢刀棍棒,铁锨钉耙等农具,在土改工作队干部的带领下,冲进梁家庄园,无论是马匹猪羊还是屋内粮食细软,谁抢到谁的。

东北的天冷啊,虽然已经是春天,白城子郊外依然白雪皑皑。梁把头父子俩被剥光衣服,拉出屋外,绑住双手,悬空吊在屋外的树杈上,穷人们围在四周,不论有仇的还是没仇的,都手持棍棒,麻绳,没头没脸地无情地抽打悬空吊起的他们爷儿俩!其实,越是近邻,平日里穷人们都没少沾二舅的光,但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念旧情,在工作队的号召下,富人有钱人就是罪过,普通穷人的仇富心理迅速释放。

粱把头爷儿俩被打得皮开肉绽,梁把头苦苦哀求人们,放了自己的儿子,他乐意承受老少爷们对他的一切惩罚,求人们放安一马,谁都知道,安没有错,更没有罪。

穷人们哪里听得进他的哀求,越是哀求越是对安抽打得更加猛烈,安被打得一声声只会喊娘!穷人们打够了 ,打累了,有人拿镰刀割断吊着他们爷儿俩的绳子,爷儿俩像一团烂肉一样摔在地上。穷人们直接拿绳子绑住他们爷儿俩一人一只脚,用一头骡子拖到野外,在满地高粱茬子的雪地里打着骡子奔跑,瞬间,洁白的雪地里拖出两道粘满鲜血的痕道……

梁把头和安就那样被活活的拖死了。如果说梁把头罪有应得,一点也不过,从山东到白城子,二舅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那恶棍死一百回可能也不冤枉!我爹说。

但是,安就死得太冤了。安是好人,虽然在那样的家庭里,安两口子没捞着多少好。但是穷人们不管那一套,那时候富人与穷人直接划分两个阶层,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富人都是地下一层,好多的富人根本不像梁把头那样有人命,仅仅是因为日子过得好,比别人富裕,就被穷人们绑了活活打死,那个年头,没有人讲道理,也根本没有道理可以讲。

我突然想起电影《暴风骤雨》,想起赵光腚们。

父亲说:“这就是当时的策略或者说手段也行,就是在富人和穷人之间结上个死疙瘩,那样穷人们才死心塌地跟着队伍跑,穷人们多啊!”

安和二舅粱把头死了,没有人给他俩收尸,家道兴旺时,宅门里车马来往,浩浩荡荡。家道败落后,连狗猫都恨不能躲开走。安死了的那天夜里,安媳妇抱着那个才不到一岁的孩子,突然跑到我的住处敲门,父亲说,那么冷的天啊,安媳妇只穿一件单衣,她怀里的孩子浑身赤裸没有一寸布,求父亲救她娘俩,安媳妇哆嗦着,喘着粗气说:“表弟救救我,救救俺娘儿俩吧,穷棒子们要斩草除根!”

父亲和安媳妇简单商量,此处不可久留,必须连夜远走高飞!此时父亲没有女人衣服,安媳妇只能穿父亲的棉衣棉裤,赤裸的孩子咋办?安媳妇突然扯起父亲炕上的被子,用牙齿撕开,裂下了半条棉被,把儿子包起来,说了一句:“表弟后会有期,各自保重!”抱着她的儿子就消失在那个冰天雪地的黑夜里。

至于安媳妇怎么跑出来的,是谁告诉她穷棒子们打算斩草除根,安媳妇没来得及说,父亲也没来得及问,这已经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那时候,东北的土改运动不像关内那么温和,那是残忍和血腥的,是夺命的!父亲考虑到自己与梁把头的关系,看看梁把头父子的下场,看看安媳妇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再想想白天那些血腥的场面,突然觉得脊梁骨拔凉,此处不能住了,跑!虽然梁把头不是爹的亲舅,万一穷人们杀红了眼呢?赶快跑,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才是安全的,父亲想。

主意一定,我爹简单收拾一下,趁着暗夜,一头钻进雪野,让自己消失在寒冷的茫茫夜色里 ……

那天一九四六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爹说后来他才记起来。

撰文:围子小章村 马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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