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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庄旧事——响水崖子

昌南大庄村,有一处古今闻名的风水宝地叫:响水崖子。六十年前的大庄村沟壑环绕,群湾相连,一条水溪贯穿村中。流水溪到了村中间,被一段石头坝崖所阻拦,石崖之下地势陡然下降,湍急的流水因为落差自然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瀑布,瀑布之下聚成一洼碧水,水洼周边怪石嶙峋,藓苔蓬厚,人若立在响水崖之下,就会产生出一种阴森威严的神秘感觉。夏天流水盛旺季节,水流奔腾湍涌,瀑流飞溅,水声响如擂鼓。冬春水缓季节,石崖之下,流水潺潺,细水叮咚,宛若琵琶笙箫奏乐。所以这段石崖就被村民称为“响水崖子”。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大庄村水系分布夏日,石崖的流水下面,孩子们支上筛子,可以网到水中的小鱼小虾。冬季,石崖下的小潭冰结如镜,孩童们在石崖下的冰面上擦滑溜、打陀螺,一年四季这里都没有危险,只有乐趣,就成了孩童们的乐园。石崖对面还翘起一块巨形大岩石,形状就似鳌龟抬头,鳌首恰好探在水溪之上,就像神鳌探水一般,石头鳌首的一边植有一棵古槐,苍翠繁茂,旺盛的枝叶阔如巨伞,为巨石鳌首遮出一片荫凉,为石崖造就了一处难得的蔽荫纳凉佳境。石头鳌首的北面就是一大片凸起的灰岩石坡,形状如同一只匍匐静卧的鳌背。鳌背形的石坡与鳌首形的巨石之间,就是石鳌的脖颈,连接村东西的大路就从鳌龟的脖子上经过,由于多年的大车碾压,石鳌的脖颈和龟背的边沿,被碾轧的石面斑驳麟麟,如同龙鳌的甲片一样,为响水石崖更增添了三分威武壮严。
三百年前,明末上柱国大学士邱月林的爱女邱海棠下嫁鄑南大庄村焦光裕,邱月林亲自陪嫁一座绣楼,特遣勘域名师,来大庄村选中一块称为“响水崖”的风水宝地,在响水崖偏西北处,建立二层雕砖楼房一座,名称《大庄楼》。响水崖钟灵毓秀,大庄楼学养厚深,人才济济,大庄楼后裔共出了庠生、廪生、监生四十余名,八品以上武官近十名。自此,响水崖子和大庄楼声名远扬,百里之内大庄楼和响水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乡文人雅士为奇异的风水景色所诱慕,皆争先恐后前来观赏游览,一睹为快。因为响水石崖,避风临水,冬暖夏凉,岩石鳌首和灰岩龟背被雨水冲刷后清洁干净,适合村民夏秋夜晚纳凉,又适合百姓冬春晒太阳,响水崖石坝就成为大庄村老百姓最喜爱的休闲集中地。夏夜纳凉时,稍有文采的读书人,都会在休闲的村民请求之下,讲述闲书中的经典故事,讲述人往往高高地坐在岩石鳌首上,声情并茂的尽兴讲演,对面的龟背石坝上蹲坐着密密麻麻的男女观众,人人侧耳倾听,听到绝妙情节,大家感忧感乐,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鼓掌叫好!
后来科学发展了,村里有人购置了留声机,那时候称为“洋戏”。把“洋戏”搬到响水崖子上,向围观的男女老幼播放戏曲,孤陋寡闻的农民老百姓对这样的新奇玩意都是敬若神明,听得如醉如痴。国内国际新闻在响水崖子上传播,邻里之间的轶闻趣事在响水崖子上议论评述。响水崖子的夜生活,成了大庄村老百姓生活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老百姓在响水崖子上受到了道德文化的薰陶,学到了先进的科学知识。响水崖子自然就成了大庄村人气最旺盛的风水宝地。解放后,大庄村的村委办公室建立于响水崖之上,这里就成为了大庄村的政治文化中心。
村中的所有喜娶婚轿都必须经过响水崖子,都要鸣炮放鞭,摆供祭奠岩石鳌首。如果碰见东来西往,迎面对来的迎亲喜轿,就会造就了一个盛大的热闹场面!响水崖子上下两边的迎亲轿子,都互不相让,互不服气,都会不约而同地来一场婚庆势力大比赛!来一番颠轿吹奏艺术大表演!喇叭匠和轿夫们都拿出了浑身本事,喇叭匠都运出了吃奶的力气,吹了一曲又一曲,打了一通再一通,直吹的腮帮子肿涨嘴里吐血还不肯偃旗息鼓。轿夫们颠晃荡拽,把自己累得半死不活,还决不歇息罢休!轿内的新郎新娘多被颠簸的晕头转向,天昏地暗,吐得死去活来!老百姓最愿意看的是响水崖子上的两轿对演!轿夫、吹鼓手和新郎新娘最怕的也是响水崖子的双轿会!响水崖子,为老百姓带来了无限欢乐,也带来了难言的痛苦!响水崖子的对轿为婚礼增添了欢乐!对轿的婚庆乐奏又为响水崖的美丽景色锦上添花!1949年后,村里的第一次民主选举村干部的会议也是在响水崖子上招开,几名被预推的村民,被安排蹲坐在巨石鳌首上,面朝崖下碧潭,背对石坝上的众位老百姓,每个候选人的背后放着一个大白碗,中间一个大水瓢中装着一瓢黄豆。一位驻乡干部郑重宣布:“今日在朱阳乡大庄村进行民主选举,请广大父老乡亲,根据自己的意愿,自主无记名投票,选举出大家信任的村干部!现在推选人五人,被选举人三人。每个人从瓢中取三粒黄豆,各自投在你本人中意的人背后的白碗中,得豆粒多者当选!投票时,可以弃权,但不允许作弊!现在投票正式开始!”老百姓都摒住呼吸,石坝上全体村民都鸦雀无声,众目睽睽之下,谁敢作弊呢?只是坐在鳌首上的五人,都是乡里乡亲,谁能在大众广庭之下,不选哪位呢?由于封建传统意识,大家都爱面子,全村百姓左瞅右顾,一齐都犯了难为!大家足足静默了一个时辰,却没有一个人勇于第一个出来投票。乡干部督促:“乡亲们,这是共产党赋予我们老百姓的权力,我们老百姓亲手投票选举自己的领导人,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我们应该珍惜尊重,不应该放弃啊!”这时,终于有一位中年人慢腾腾地站了起来,他勉了勉大棉袄说:“我先来投第一票吧!”接着向乡干部讨要了三粒黄豆,把大袄袖子向手上一撸,用大袄袖子一一按个罩着五个大白碗,转了一遭。然后站起来把手一拍说:“我选完了!”乡干部带头一鼓掌,北面石坝上的全村百姓全都猛然醒悟,随即一片掌声雷动!前面有了带头的,后面大家争先恐后,纷纷效仿,男女老少都把右袖子撸下来,每五个白碗全转了一遭。旁边几个调皮的顽童,配合着唱着:“袖金来,袖银来!袖到谁家发财来!”大家一场开怀畅笑后,大庄村历史上第一次真正的民主选举,在响水崖上完美结束!民主选出了村长、副村长三人,经上报批准后,即时上任办公。村干部为了宣传党的政策方针,就在响水崖子大槐树上,搭理一个木架子,用梯子爬到木架上,手里拿着一个洋铁皮卷成的喇叭筒子,前后左右,对全村四面大声呼喊一遍,尽量把上级指示做到家喻户晓,人人皆知。三位村干部中嗓门最大的应该数副村长 — 刘永瀚,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对党的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那时的村干部因文化所限,对党的政策理解不深,在响水崖子广播宣传中,还会闹出许多误读误解,刘村长在宣讲第一部宪法时,在响水崖子上的大槐树上就兴致勃勃的用广播筒子大喊:“父老乡亲们,今天由我来宣传新宪法!常言道:家有家法!国有国法!宪(县)有宪(县)!现在我们县里发下了宪法了!”当时多数的老百姓对宪法不理解意义,而在学校教学的老师听后,都乐得捧腹大笑,这样的笑话一直流传至今,成为大庄村的一段历史乐趣笑谈。六十年代后,响水崖子上的大槐树悄然死亡,村中的广播宣传废弃了铁皮广播筒子,改成了电力的高音喇叭。大槐树上的广播架子被拆除,死亡的大槐树也被砍伐掉。很多人对大街中心鳌首高翘的大岩石,感到越来越刺眼,对响水崖子的风水景色不再感到自豪,而是变成了厌倦憎恶!在拓宽大街的一项建议下,岩石鳌首被铁锤钢钎錾穿砸碎!响水崖下的碧潭也被碎石乱砖垫平。从此,景色奇异的响水崖石面目全非,宜人的瀑布水景荡然无存!当今,村委会办公室旧房改成了新房,旧响水崖上建立了水泥地面的体育休闲广场。但是,再也看不见响水崖上潺潺流水,再也听不到响水崖下的滴水声乐。再也没有夏夜休闲的讲书人,更没有了如痴如醉的男女忠实听众,每天没早没晚听到的都是广播喇叭里喋喋不休的“社会安定,经济发达,形势一片大好!”在嚣暄的车辆马达声中,大庄村仅存的老人们突然一梦醒来!大家不由地长叹一声!大庄的骄傲、天然原始、景色奇异的风水宝地 — 响水崖子,你还能再回来吗?……焦洪茂 2023年6月20号写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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