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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追忆 | 大庄村的车户弟兄

民国时期,昌邑南乡大庄村有三兄弟,自爷爷辈起就从事二把手车推脚运输,从北海边贩盐、贩咸鱼虾酱,到南山里运核桃、蘑菇、柿饼子,从坊子煤窑运来煤炭,送到高密河崖换回瓦盆瓦罐,有时还推脚送人捎货,护送客商。老大老二车把式,脚步健捷,车法娴熟,为人淳朴厚道,深得高阳大庄周边用户好评。这一天,天刚蒙蒙亮,老大就喝:“老二,老三,快起来喽!今天到麻姑庄推媳妇啰!”老二一听“推媳妇”,立即一咕噜爬起来:“什么媳妇?什么媳妇?”“新媳妇,头次回门的新媳妇!”老二急忙喊:“小三,快快,快!快牵驴!”小三一听气的回了一句:“新媳妇?是人家的!不是你的!”麻姑庄的这个新媳妇娘家是昌邑北乡,听说焦家车户弟兄,忠厚老实,常跑灶户推盐,就顺便雇用他们的二把手车,连坐车带护送回门娘家。焦老大觉得去昌北海边,去时是空车,可以顺道搭人,给几个饭钱就行,随便索了几个铜钱就答应这桩买卖。老二听说推新媳妇,高兴地屁颠屁颠的,为了看媳妇,特意要求今天由老大掌前自己把后。老大也不与他计较,悉从其便。连小三都看出了老二的用意,“哼!你是想闻粉味?还是想闻屁味?”老二说:“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个啥?”老大老二把着二把手车子,推着新媳妇,爬过了麻姑庄后埠,一阵凉爽的东南风刮来,又是走下坡路,鼻子闻着香粉味,眼瞅着俊美俏丽的佳人,老大老二油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激情。人常言:“车户子,三桩滋(儿)!顺风,下坡,推娘们。”今天叫三兄弟全赶上了。老二本想把在后,可以就近观瞧媳妇的俏模样,没想到人家新媳妇却脸朝前,看到的只是后背和头巾,内心暗暗懊悔不已。这时他主动与媳妇搭话:“大妹子,你听过《呀儿呦》小曲吗?”媳妇答:“没听过。”“那可是我们车户子的歌谣,你听听二把手车的声音是不是,呀儿呦,呀儿呦,呀呀,呦呦,呦!所以我们车户子的歌谣就叫《呀儿呦》。你愿意听的话,我唱给你听听?”小媳妇羞答答地说:“愿意。”老二仰起了脖子,挺起了胸膛,高亢放歌:“吆喝__,太阳高高照,微风真凉爽,河边柳荫下,佳人在乘凉。窕佻美淑女,在水岸一方。君子好逑爱,奴家当思量?”老大接着也放了嗓子:“妲己为灭商,诱惑殷纣王,烽火买一笑,西周倾刻亡!西门贪女色,武松刀下丧!”老大一曲唱过,把老二气得直跺脚。小三在前面也唱上了:“猪八戒思嫦娥,抬头空望月,癞蛤蟆傻琢磨,想吃白天鹅!丢煞人,笑死我,车户也想当老爷!吆喝,吆喝!得!驾!”把老二气得连喊:“闭嘴,闭嘴!都闭了乌鸦嘴!”车上的新媳妇只是抿嘴一笑,再不言语。三兄弟从灶户上了盐,为了躲避盐务局子,特意走了没有桥的青乡,到了河边老大老二各扛一包盐,小三牵着毛驴驮着一包,连续两趟涉水淌过河,最后二人抬着二把手车也过了河,把盐包装好,套上毛驴,“得儿吆喝”,一路平安到了高阳镇。随后,三兄弟又从坊子煤窑,载上了煤炭,运到了河东河崖村的陶瓦窑,换上了半车瓦罐陶盆,老大从集上籴了二斗黄豆,准备回家做豆腐。载着半车瓦鼓盆子,一路上老二小心翼翼,怕路面颠簸,不时地吆喝提醒老大小三看好路,不可三心二意,没想到老大却依仗肩上搭着袢,慢条斯理的扛着烟袋抽起烟来,忽然一不小心,车轮被半块砖头一颠,吓得老二脸色突变,厉声斥责老大不看路,就是一个废物。老大一听老二出言不逊,就反驳:“不是我给端着后把,就你这个水平,不翻车才怪呢?”老二觉得自己年轻体壮,对老大既厌烦又篾视。对老大老三说:“没有你两个累赘,我车子推得更好更稳。我真受够了!”老大一听,老二狂妄自大,就把车子一放,说:“老二,你觉得我们是累赘,我们就散伙吧!”小三说:“散伙就散伙!我早受够了!我前天给人家赶脚,人家给了三个铜板,说了一路好话,还送了我两个梨吃呢!就你两个,车推得不怎么样,驴脾气却比谁都大!我早伺候够你两个大爷了!散伙吧!”老二说:“散伙!谁不散伙谁是孙子!”老大立刻卸下了前车把,从二把手车上搬下了豆子,自己扛在肩上,小三卸下了驴,挽起了套索,各自走开。老二只好紧了紧袢,向两掌吐了口唾沫,自己吃力地把着后,推着半车瓦鼓盆子,嗑嗑拌拌地跟着二位后面慢慢登路。老二本来就不是个后把式,真正端后又观前,就显得力不从心。远处瞅着累得气喘吁吁的老大,望着逍遥自在的小三,觉得又可笑又可气,结果一不小心,被车辙一纵,手没把稳,二把手车突然一个大翻个,“稀里哗啦”罐子盆子砸得粉碎。老大吃力地扛着口袋,还不时的回头观望老二的拙劣车艺,没想到老二突然大翻车打碎了瓦鼓盆子。自己既惋惜又心痛,却又没法补救。弟兄两人只有从沟里抬出车子,你看着我,我望着你,谁也没有埋怨谁的理由,再也没有了埋怨别人的力气。各自垂头丧气,默默无语。这时,忽听前方传来小三的一阵急促的呼救声“救命啊!救命啊!劫道了!劫道了!”兄弟俩一听,立时跳起,抄起了车把子和车撑子,只见三个黑衣汉子手持明晃晃的单刀,按着小三的脖子,正在抢夺小三手中的驴缰绳。两兄弟因长途推脚,专门在拳房学了两手拳脚棍棒,临危时刻内心沉稳,急步向前,横棍大喝一声,“大胆毛贼!大天白日,竟敢拦路抢劫?你不睁开眼看看爷爷是谁?立即放开我的毛驴!否则要了儿子的狗命!”三个劫匪见又来了两个壮汉,就气势凶凶摇着单刀,向兄弟二人扑来,两人不慌不忙,一阵车把棍棒,打得劫匪刀枪落地,捂着胳膊腿打滚嚎叫。老二踩着一个劫匪的脖子,轮起车撑子就想结果他的性命。那个劫匪吓得瑟瑟发抖,连呼:“好汉饶命!好汉饶命!”老二喊:“我的驴呢?”劫匪颤颤巍巍地说:“我赔,我赔!好汉饶命就好。”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五六个银元。老二喝道:“滚!”三个劫匪连滚带爬,蹿进了高粱地里。小三正在哭他的小毛驴,只见那头与他命运与共的白嘴毛驴,慢悠悠地从高粱地里钻了出来,小三立刻破涕为笑。原来毛驴被生人一通抢夺,又看到人们相互打斗,吓得逃进了高粱地。听到风平浪静后就又奔着小三的哭声寻了出来。老大老二一数,驴和粮食都没有丢失,虽然砸碎了半车瓦盆瓦罐,劫匪赔了五块大洋,价值超超有余。最为庆贺的是,兄弟三人毫发无损,经过磨难历险,验证了临危还是亲兄弟的格言。兄弟之间,不用道歉,也不用寒暄。依旧相互默默不语,老大安装上车前把,又给车轴用鹅翎摸了一遍豆油。老二自觉的把在了前头,老大还是端掌后面,小三套上毛驴,把鞭子“啪”的一摔,“得儿?吆喝?”,二把手车又上了路。因为二把手车上没有了瓦罐盆子,车子轻了不少分量。车子轻了,车轴的响声更加清脆动听,“呀呀,呦呦,呀儿呀儿,呦呦,呦!”美妙动听的乡土旋律响彻广阔的田野空间。老二又放开了歌喉:“吆嗥 — 吆喝 …… 淌过河,翻过山,历尽千难和万险啊,我仨本是亲兄弟,都是跑脚的推车汉呀!脚下瞅,抬头看,车声吱呦心里甜啊!临危上阵亲兄弟呀!一车一轮命相连哪!呀儿呦,呀儿呦 — !呀呀,呀呀,呀儿吆!— 吆喝 —,吆……”撰稿 焦洪茂 北孟镇大庄村2021年3月24日 写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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