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天又恰逢五里集,早上吃完饭后看看才七点半,我给妈妈打电话问,去赶集吧?
老人在电话里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那你有空?
小踏板上驼着老妈的小拖车,后座上驮着“穿了出门见人衣服”的老妈,迎着富昌街的朝阳一路雄赳赳气昂昂向五里集开去!
陶渊明的《世外桃源》怎么描写那幅“世外风光”的来?
“……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眼前这一幕忽然让我想起了那首古文,是啊!在城市化进程日新月异的今天,一个乡土气息浓郁的集市,有多么稀罕和美丽啊!
我拖着妈妈那个购物车,在坑坑洼洼的集市土路上行走,很多时候因为过于坎坷,不得不抱起拖车来走一段儿——这才感觉到,以前老人自己赶个集有多么不容易!
以前都是我骑着摩托车,把妈妈和她的拖车放到集头上,老人买完东西后再给我打电话,在东方丽都东边那个路口树荫里等我——许多个我不陪同的日子里,老人遇到坑坑洼洼的泥土路,自己怎么搬起那个购物车来的?
老妈一进集市,就嘟哝着买几斤虾给她孙子吃,也恰好集头上就有一个卖虾的,为数不多的一堆虾已经不活了,要15元一斤,老妈摇摇头,说给孩子吃不能要这样的。
又往里走,下一个摊位有活虾和死虾都在摆着卖,那新鲜的大虾活蹦乱跳,真喜人啊!要28一斤,老妈忙不迭滴抓起一点活虾装好,说够给孩子吃的就行!老板麻利的上称,显示56,然后问凑60吧?
老妈心满意足的行行行!仿佛看见他孙子在大口吃着新鲜的油焖大虾了,其实我才知道牛经理对于此物不十分感冒——这一刻,老人买到了一种类似自信或者说是欣慰的东西,这一点是价值连城滴!
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根本谈不上搭配的T恤与大裤衩子,简单随意到似乎只要有件衣服不露肉就行了。
同在一片蓝天下,有人出门要反复化妆,严谨到挎包的造型要与服装语言吻合,有人穿着孩子倒下来的校服就出门了!
相比之下,我还是对集上那些随意到不修边幅的普通人崇拜——这种崇拜是发自肺腑的,人到中年,经常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与失落中。只有那些衣着随便,胡子拉碴的普通人默默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森严的等级,人活着只要开心就好!
油炸糕的香味,海鲜的浓腥味,成熟瓜果的甘甜气息,小磨香油的芝麻浓香,小贩子千篇一律的“甘甜甘甜”叫卖声,推车赶集人的“卡着卡着,借光借光”吆喝声,“能都要了吧?都要了一块,都要不了1块2”……这一切一切混合成一种特有的《五里集进行曲》,姑且就叫“五里集味道”吧?
买完了大虾,老妈要给老张买点“梢瓜”吃,一个老头面前摆着为数不多的“巴巴裂纹”的几个老梢瓜,我拽拽老妈说走吧!我去超市给爸爸买好的!
这是一种或许只有在中国大昌邑才有的营销模式,类似的还有刚才买虾时的“56凑60”吧?以及同样一份蔬菜,我妈妈这样的“老经纪”去买是一个价格,我去买是一个价格,要是像欢总那样披金挂银背着限量版香奈儿从BMW上翩翩而至,那蔬菜的价格是要翻番儿的!
这也是为什么年轻人都愿意去超市,老年人都愿意“拾集头”的原因!
然后感觉就像“玩过家家”一样,在卖瓜老汉渴望又欣喜的眼神里,我不顾老妈反对,把摊子上那几个“巴巴裂纹”都扔上秤盘——卖瓜老人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五块二,给五块吧!
我给老人扫过那五元钱时,“过家家”的感觉达到了极致,“……那个人在天桥下,留下寻找工作的电话号码。我想问他,多少人打给他……”——那张老人费尽口舌才赚来的五元钱,我在想,瘦弱的老汉将会以怎样的方式花掉它啊?
想起了去年中秋节前夕,我在冷藏厂看表哥打一铺五的麻将,他出去方便时,我替他打了一把,四条和白板对倒我搂了!一把进了3300,表哥提着裤子进来说你打吧,我收起那3300说这就挺好了,手心里全是汗啊;
也想起那次在超市,看见一个人问荔枝多少钱?促销的大姨说6块吧?旁边一位姑娘确切的说,是5.98元,那个穿着某厂工装的男人立刻暴跳如雷!质问那大姨为什么骗他2分钱?!!2分钱还能买个冰棍儿吃呢!
又买了弹簧床摊位上的袜子,买了薄荷糖板儿,买了蜜桃,买了咸鸭蛋咸鸡蛋,买了八角,割了猪肉,剁了排骨,买了小葱,买了甜瓜,买了大樱桃……
卖袜子的那位大婶,叫着老妈“姐姐”,“姐姐”这一民间称呼让我倍感亲切。不惑之年,头上已经没有几根毛的我,拖着购物车跟在瘦弱的老妈身后,就像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还是一个小孩子时,放了“寒假”跟妈妈去“年集”上买“过年衣服”一样……
买蜜桃时,16元,我扫上钱了,那位慈眉善目的老大娘穿过了层层顾客,很和气的对我说:“你扫了钱给我看看来!”
我的“邪性”又上来了,笑着说大娘,这么不相信人,做买卖可不行啊!我就不给你看!
老妈开始着急起来,说你给恁这个大娘看看就是了!有账不怕算!
我拍拍老妈,说没事,我就不给看!让大娘看自己手机去!
开始形成小小的围观了,这时候大娘儿子急乎乎跑过来,拿着手机说人家扫上了!16元,叫什么什么不是?
一场误会解开,老妈又在批评我说,给人家看看就是了!些老人做个买卖也不容易!看样是被“恁些这样儿的”糊弄过!
再接下来,去买某种物品时,为了照顾面子我就不说什么了,那个小贩子不知道我跟老妈一回事,打出了16.8元后,说27!老妈说好好好后,又买了一点别的东西,显示8.8,说给10元吧!一共37!
老妈见我没有扫钱,拿出布兜钱包来,我拦住老人,对那个小贩子说,你再称称我看看来!
小贩子这才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说句地不平,称放不稳,好!我重新称一下!
回去的路上,老妈问我,要不是因为她在场,我就跟那个小贩子打起来了是不?又自顾自的说,出门在外,别跟这些人计较,“买不齐卖不齐”,“使煞他糊弄”能糊弄多少钱?
那句“……使煞他糊弄能糊弄多少钱……”把我逗笑了,我说好像咱多富有似的!
上午的“日头挺毒滴”,我和妈妈的影子倒映在阳光满满的马路上,就像一部不知名的电视剧在现场直播着。妈妈带着草帽走在他不算高大的儿子身旁,瘦小的身影看上去有一股莫名的欣慰和踏实,也就像很多年前,同样瘦小的我们,跟随着父母走在老家的乡间路上一样……
集上嘛,总有你昨日丢失的东西,也有那股阳光满满的集市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