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

夜晚刚降下帷幕,闹洞房的人就络绎不绝了,领头闹的是一些小叔子辈分的年轻人,小孩子则是来讨喜糖凑热闹的,有的趴在窗外用舌头舔开窗户纸向里张望,有的害怕被踩着只好躲在房间的角落里看他们闹腾,一些调皮的小子时不时地上前跟着起哄,女孩们则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评说着新娘的长相和穿着。 新娘妮妮梳着两个大辫子,紫红色的棉袄衬着蓝色咔叽棉裤略显土气,但掩盖不了她的俊秀,她低垂着眼帘,脸上一片漠然,闹房的施尽了招数折腾了半夜也没博得美人一笑,最后累了,就散了。

一天的繁华褪尽,夜显得寂静了许多,妮妮还是木然的坐在那里,新郎解放一直躲在父母的房间里,看闹房的散去了才跛着脚走进新房,听到他进来,妮妮显得紧张了起来,本能的向后挪了挪身子,下意识的摸了摸棉袄扣子是否扣好,然后低着头扫了他一眼,只见他背对着她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望着他的背影,妮妮也觉着他不是那么的讨厌,只是……

妮妮和解放是换亲结亲。提起换亲,眼下甚是盛行,有些父母是因为家贫给儿子讨不到媳妇,有些是因为儿子有些残疾或者长相不太好讨不到媳妇,幸好也有女儿,就只好牺牲女儿的幸福成全儿子了,没女儿的,儿子就只好打光棍了。妮妮的父母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孩子多,底子薄,日子过得就一个字:穷。眼看着大儿子二十六七了还讨不到媳妇,老两口就开始着急了,一旦大儿子讨不到媳妇,就会影响后边的小儿子,老两口私下里合计着给儿子换一门亲事,两个大女儿已出嫁,眼下就是三女儿妮妮的年龄合适。主意打定后,老两口不知怎样对女儿开口,况且妮妮已有了中意的,也只好……

妮妮像所有同龄的女孩一样,编织着自己美丽的梦。她的意中人是本村和她同龄的海波,俩人从小青梅竹马,两年前已私定终身,因为哥哥没结婚,只好推迟自己的婚事(当地的风俗:无论儿子闺女,婚事挨着来,不到万不得已,小的不能跑到大的前面去结婚)她做梦也没想到,父母已悄悄地托本村的刘媒婆张罗,让她给哥哥换一门亲。那天傍晚她和海波下地归来,一路上说着笑着,一直走到她家门口两个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并且约好晚饭后去河边,她哼着小曲走进了院子,“妮妮下地回来了,哎呀,你看这闺女出落得真俊。”妮妮抬头一看,是村东头的刘媒婆和父母坐在院子里,其实她对媒婆没好感,碍于面子就应了一句:“大娘来了”这刘媒婆整天忙着说媒,她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近些日子,也没听父母念叨有人给哥哥提亲,她怎么会来俺家,难道是海波的父母托她提亲来了,想到此,心里不觉一阵狂喜,冲她害羞的笑了笑。父亲一直闷头抽着他的旱烟,母亲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把头低下了。“他叔,他婶子,就这么个事,俺已说明白了,你们和妮妮商议商议,我改日再来。”刘媒婆撂下这些话,一阵风似地走了。哥哥、弟弟、妹妹都躲在屋里一直没出来,妮妮感到这气氛憋人,刚才的窃喜荡然无存,她试探的问了一句:“和我商议啥事?”父母抬头看了她一眼把头低得更深了,“姐姐,爹娘让你给哥哥换媳妇。”妹妹从屋里飘出了一句,妮妮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跪倒在父母面前,哭着说:“爹,娘,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母亲老泪纵横,父亲把头扭向一边擦拭着眼泪,“妮妮,当爹的也是没法子,谁叫咱家穷,你愿意看着你哥哥打光棍。”“妮妮,娘也知道你和海波中意,我和你爹看着他长大,他是个好孩子,跟了他委屈不着你,可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哥讨不上媳妇打光棍吧。”父母轮番劝说着。妹妹跑出来把她从地下拉了起来,陪她一起流泪,父亲顿了顿友说:“你大娘给你提的这门亲是咱邻村的,人家的日子比咱家好,儿子又是个教书的,要不是觉着儿子腿有点毛病,也不会舍得让女儿嫁到咱家受穷。”

妮妮站起来出了门,向村后的河边走去。那一夜她是哭着回来的,她痛别了海波,她要成全年迈的父母,她要成全疼爱她的哥哥,她要成全这个家,只好与自己中意的海波作别。她在心里千万次的呼唤:别了,过去。

夜更深了,屋里静的彼此能听到呼吸,妮妮依然蜷缩在炕旮旯里,解放坐在炕沿上。天快亮时,俩人才和衣而睡……

(换亲这个陋习从八十年代中期就不多见了,它不知害苦了多少好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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